凌昭心头沉重。
再好的脾气,再怎么忍耐,可当有人一直说,一直说,心里的那一锅平静的水也会被说沸腾的。
这时候,她又庆幸自己是个哑巴。
她平静的倒茶水,把茶杯递到每一个太太们面前,然后在小黑板上写:【今天各位太太们要定制什么样的款式?】
【我前几天去博物馆,学了很多好看的图……】
“昭昭,你别打岔嘛。衣服我们肯定是要做的,可是你跟我们聊聊,聊得我们满意了,我们一高兴,给你多下几张单子,让你做裁缝界的大明星!”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杜老师有一次在麻将桌上说的,说你小时候就住在霍家。你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们?”
“这还用问?”一个穿棕色普拉达的贵妇不屑的翘了翘唇角,“在娱乐圈,一人做明星,全家都是废物。都吸着这口血呢。”
“昭昭不能赚钱了,她父母可能又再生一个,不要她了呗。”
她们的议论,不顾凌昭的尊严,不顾她的心情,每一句都像钉子,扎在她的心窝上。
纵然凌昭活了两世,可只要回忆起小时候,父母因为她的病争吵,只要想起来父亲卷走全部家产离开,想起她被母亲丢在霍家门口……
那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依靠,没有家的恐惧,她从来没有摆脱过。
凌昭的手颤抖着,握不稳茶杯,茶水泼洒了出来。
“哎呀,你泼我身上了!”一名太太生气地叫起来,对着凌昭就要发难。
这时候的贵妇们可不会再顾忌凌昭霍太太的身份。
都在传言她在要报复霍家,使出了龌龊手段,霍奕修还能忍着让她继续做霍太太?
呵,当初议论纷纷,都说一表人才的霍奕修怎么娶了个哑巴做妻子,又没身份背景又没有过人之处。还以为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原来霍家是为了赎罪啊。
霍奕修被他老子可是祸害惨了。
这会儿还不找准机会,赶紧甩了她?
凌昭静静对着那位娇气又泼辣的太太,手中的茶杯却被她握的快碎裂了。
“昭昭,你这样可不好。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因为几句话就对客人发脾气呢?”许夫人淡淡说着,要让凌昭赔礼道歉。
这些贵妇,都是高奢品牌的贵宾,稍次一些的品牌求都求不来的贵客。凌记只是面向白领的高奢平替,这些优质客源肯踏入店铺,全在于她是霍太太。
凌昭咬着唇。
她知道不能得罪了这些女人们。可这口气咽下去了,她会噎死的!
“开门做生意,也不是什么生意都能做的。”一道散漫慵懒的男人声音突然插入,秦湛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慢悠悠踩着台阶上来。
他淡淡一瞥许夫人,笑得狂傲不羁:“霍太太当年做过童星。你见过哪个明星脾气是好的?可别把人当软柿子啄,当心人家真恼起来拔光你们的毛,让你们做秃毛小鸡去。”
“你!你骂谁是鸡呢!”那被泼了茶水的太太指着他叫嚣。
秦湛懒得多看她一眼,不屑地说:“做王总的三婚太太,结婚才半年,做小老婆做了四年。青春都快榨干了,好不容易熬到上位,可别做王总太太‘一年游’。”
“对了,你以前是在会所做花魁的吧?”
其他太太们都看着那女人,微微皱眉。
原来是小三小四,不知道小……几的不入流货色。竟然骗她们说是某饮料公司的小公主。
啧,公主是假公主,娱乐会所的真公主。
女人憋红了脸,愤愤瞪着秦湛:“别以为你是秦公子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我们现在说的是霍太太烫到了我,难道她不该道歉吗?”
“你的皮那么厚,多少人摸过了都没破,一点茶水就烫坏了?”秦湛的嘴毒起来,是一点不给人留面子,几个贵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给我等着!”那新晋贵妇下不了台,气冲冲的走了。
秦湛看向许夫人:“夫人,圈子里姐妹多几个是热闹,但也别什么人都往圈子里拉,降低这些太太们的层次。再说了,这些太太们的老公,哪个不是英俊有才的。可别被那种玩得花的花魁勾了魂,不着家了。”
贵妇团笑不出来了,看许夫人的眼神都不好了。
交朋友是好事,可要是影响家庭和谐,那就是大事了。
谁都知道许总外面小情人多,也不知道许夫人安的什么心,竟然让那种女人进入她们的圈子。
许夫人的脸色难看,但她也不是省油的。
许夫人笑了笑:“还是秦公子见识的多,会玩。秦公子来南城还不到半年,连会所花魁都知道了。我是真不知道王太太的底细,是王总拜托我多带带她,我给王总面子而已。”
“就是不知道秦公子这么‘呵护’霍太太,真叫人羡慕。霍太太不愧是童星出身,这么多年没露过面,魅力依然很大。”
“要是当年什么事没有发生过,咱们这名媛太太圈子里,会发生什么大事呢!”
凌昭面色难堪,她抬起手想说些什么,可她说了什么,有人在乎吗?
这些太太团,就许夫人能看懂一些手语,其他太太们不懂,只是许夫人的跟班而已。
许夫人要是歪曲些什么,对她更不利。
凌昭看向许夫人,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今天是我失态,招待不周,扫了你们的兴致。】
她安排工作人员,给每个太太送了小礼品,那些太太们不给许夫人脸面,但要给秦湛面子。毕竟人家是李夫人的侄子。
李夫人是连许夫人都想巴结的对象。
太太团们败兴而走,秦湛皱着眉头盯着凌昭:“你怎么像个软面团,跟她们道什么歉,一群叽叽喳喳的乌鸦。”
凌昭垂着眸子,安静收拾桌上的茶杯。
秦湛看不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你说话呢。你不跟她们甩脸色,倒是给我甩脸了?”
凌昭望着他,示意他松手。
男人松手,她一杯茶水朝他的面泼了过去。
“凌昭,你干什么!”秦湛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指尖还捏了几片茶叶。
“我好心帮你,你还这么对我!”他把茶叶甩开,低头擦衣领的水渍。
空调打得冷,潮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冷飕飕的。
“给我拿条毛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