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昭族长洋洋洒洒写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写完，看着他由公正的小篆到越写越潦草，方知他积压在胸中的愤懑已经濒临灭顶。
语言和文字的倾诉都会释放压力。
他将笔放下时，微不可见舒了口气，抬起眼皮看向我和温也说道：“我以樊族全部老小的性命做保证，书中所写，句句属实。”
说完，他手上掐诀，口念密语。
诉状落款的地方出现一个红色印章。
“我以念起誓，并落下我樊族的印记，各族族长都可以验明此书真伪。”
状子足有四张纸，只是用篆文书写，我看得十分吃力。
温也一页页快速浏览，看完放在纸时问道：“书中，你说之前雷怪也曾逞凶，毕方和妘嫦曾镇压过它一次……”
这事之前毕方曾经说过，当时妘嫦念及它还有一丝良知并未杀灭。
樊昭族长点头道：“对，只是它消停了不过二十载，雷怪再次侵犯后变本加厉，我族花了将近百年时间也没有将它解决，最后是神巫抵将它炼制成蛊灵，才彻底绝了后患。”
我心想，是绝了你们的后患，可他潜伏在卫之礼的体内，差点要了我和温也的小命。
温也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说道：“也就是当初妘嫦仅凭一己之力就将它镇压？第二次镇压时，她才命丧雷怪之手。”
“事实如此，雷怪最怕离火，当初她有毕方的帮助，自然可以打败雷怪，第二次她前往雷泽时，毕方那时被关押，没有神鸟相助，所以她才会惨死吧。”
温也蹙眉摇头：“非也，妘嫦天生就可以运用离火。”
我好像摸到了线索，推测道：“当时妘族因为毕方犯错被贬，妘嫦本想利用这次镇压雷怪的机会，代表全族好好表现，她肯定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只身前往雷泽，否则白白去送死有什么意义？”
“妘嫦能镇压雷怪第一次，第二次也不会太难，毕竟已经轻车熟路，再加上有樊族士兵的帮忙，虽然困难，可不至于惨死，连魂魄都没有保住，只保住了我体内这一缕。”
“如果她的修为和法力没有被克制，那就是雷怪突然之间变得更强，才造成了一系列的惨剧。”
“找到让雷怪突然变强的幕后黑手，才是整件事的关键，可惜时间太久远了，连雷怪都……”被我们消灭了。
温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在一旁听地直皱眉的樊相公子一拍桌子，大惊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巫抵啊！当初毕方火烧大荒就是他搞的鬼！后面故技重施，让雷怪逞凶！最后雷怪还是被他收走的！这明显是贼喊抓贼的套路！”
我看着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熊孩子，循循善诱道：“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樊相公子说道：“当然是蒙蔽大家的眼睛，好让整个大荒对他感恩戴德。”
“让整个大荒对他感恩戴德？”我笑了笑，“据我所知，你们从那时就被其他部族孤立，所有人认为雷怪逞凶是对你们部族御下不严，没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也就是说，雷怪逞凶的这百年间，樊族前赴后继，其他部族都是高高挂起的态度，除了妘嫦……”
“巫抵将雷怪收服，只有你们部族松了口气，对其他部族来说，就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所以，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是收获了大荒民心？还是你们这个即将被毁灭的部族的感恩戴德对他很重要？显然力度不够吧。”
我好笑道：“还是说你们部族曾经得罪过巫抵，所以他利用雷怪故意打击报复？等他玩够了，折磨的你们差不多了，再将雷怪收走？巫抵这么小心眼？”
樊昭父子听我一通分析和质问，顿时哑口无言。
樊昭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没有，整个大荒，包括我樊族，对神巫从未有过不敬，这里是神巫和九尾天狐创造，我们作为这里的子民，一直都怀着敬畏之心。”
“只是巫抵的目的被揭穿后，很多部族对他产生不满，拆掉他的神殿，可我樊族并没有参与其中。”
温也垂眸，总结道：“让雷怪变强逞凶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且那人的目的，应该并非你樊族。”
樊昭沉吟思索，突然抬起头，将信将疑地才说出：“那人的目的是……妘嫦？”
他说出口的时候，我不寒而栗。
若幕后黑手的目的真的是妘嫦，那用一族的无辜性命作为代价，就是为了引诱妘嫦上钩，这样的心思该有多毒辣。
我突然想明白了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
低头看了眼手心，粉色的灵力从掌心流转，我苦笑：妘嫦啊妘嫦，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这‘救死扶伤’的灵力要了你的命啊。
那人肯定以为你会彻底灰飞烟灭，不成想……
“谢谢。”我看向樊昭，郑重说道。
他一愣：“何以言谢？”
谢谢你的族人保住了妘嫦的一丝残魂，尽管你们当时只是想利用它来威胁妘族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终究是要谢的。
只是，我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温也将樊昭父子送走，坐回我身边时，我才从撑着下巴的失神状态中抽离出来。
再开口，我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妘嫦好可怜……”
她明明那么好，为大荒，为族人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却被人算计到魂飞魄散。
“这是你今日第二次为她落泪。”温也揉了揉我的脑袋瓜，“小麦，她的灵力能被你所用，或许就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的机缘。”
他再一次勾出我手心的灵力，粉色和蓝色缠绵在一起，最后分不清彼此：“好看吗？”
“很美。”我由衷赞叹，抬起眼皮看向温也，“我想替她和樊族讨个公道。”
妘嫦和那些前赴后继的樊族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好，我陪你。”
“我还想用她的灵力去完成她想做的事。”
温也摩挲着我的耳垂，笑了笑：“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她的影子？”
我摇摇头：“你说的对，我能拥有她的灵力，还有我们能来到大荒，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除了神巫们的算计，或许也有妘嫦念力指引。”
“她应该还有没完成的夙愿，温也，我不应该把灵力还给妘族，而是还给她。”
温也轻笑：“好，还给她。”
我又回想刚才与樊昭的对话，蹙眉道：“温也，其实我有个猜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