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得告诉夫人一声”张妈妈到底年长些，人也稳重，带着夏雨就回府向夫人禀告这件事，却不想，见到了一个憔悴的女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张妈妈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家那位一向强悍的夫人。

    “张妈妈，你怎么来了？可是福宝有什么事？”尽管自己病得起不了身，可想到女儿，女人依旧挣扎着想要得知近况。

    “小姐没事，就是想夫人了，让奴婢来看看夫人”张妈妈看着这样的夫人，根本不敢说实话，只能选择说一点小谎。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咳咳咳，张妈妈，你到我的箱子里去取一样东西”

    女人留给自己女儿的，是一匣子金饼：“咳咳咳，这是我在娘家带过来的东西，你带回去交给我的福宝，让她日后要好好的，千万别，别再回来了”

    夏雨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张妈妈已经答应下来了：“夫人我记住了，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的，您就放心养病吧”

    张妈妈知道，夫人这病是好不了了，就看夫人能熬多久了，夏雨懵懵懂懂跟着张妈妈回到庄子上。

    此时的福宝已经完全可以看见大树的存在了，小白记得，这是当初被自己用法术掩盖的树，没想到福宝还有再次来到这里的机会，缘分真的很奇妙。

    福宝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噩梦，面对自己完好无损的手，也猜到了小白在其中的作用，毕竟当初手伤到之后，唯一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就是白夫子了。

    她猜测，或许夫子就是天上来的仙子，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她，在这个想法的支撑下，她开始慢慢恢复到以往的样子。

    树下掩埋的书籍也被福宝挖了出来，那上面的内容让她不由的感到新奇，仔细读过之后，她对书上描述的一切产生了向往。

    “白夫子，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那样的地方吗？大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都可以学习识字，也不会有人强迫女子遵守什么礼教”

    “或许有的吧？”小白不确定，书上描述的世界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她觉得有些荒谬，可她也愿意相信，书上写的，就是真实的。

    福宝开始日日抄写书籍，她有一种预感，有朝一日，这书会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

    “大人，这些书还可以再给姐姐吗？”小青手里是新摘抄到的书籍，上面写着的，是更大胆，更先进的思想内容，流传出去，足以让整个天界都愤怒的东西。

    “给小白”始一欣然同意了，既然天界为自己这个水神的神位送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张明海为难小白，那自己也要回敬一番才是。

    能跟着小白一同转世，并且每次都恰到好处的为难小白报恩，始一一猜就是天界有人和自己作对。

    想要通过阻挡小白成仙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他就要让对方看看，什么叫做命运的安排。

    小青的书递给小白，小白又将书拿给福宝，福宝通过自己动手摘抄，将书传递出去，甚至在小白的影响下，用上了印刷术。

    金饼一天天减少，书籍一天天增多，甚至蔓延到了各地，那些被养在深闺里，脚被白布包裹的女子几乎将书当做至宝。

    在她们被压迫，被控制的人生中，她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学子也将书抱在怀中，书里的内容很好的安慰到了众人，一时间，这无作者的书暗中兴盛起来。

    不等福宝开心自己有了志同道合之人，一个坏消息传到了庄子里，福宝的母亲过世了。

    “母亲！”福宝听到这个噩耗的瞬间就呆住了，她记得母亲的身子一向很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过世了？

    “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见母亲，母亲一定是因为见不到我生气了，我要回去”福宝挣扎着想回去，却被夏雨死死抱住。

    “小姐，你不能回去，在世人眼中，您已经死去了”这是福宝母亲临死前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只要谎称福宝死去，那么就不会再有中伤福宝的话了，毕竟死者为大，这也是福宝母亲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了。

    福宝不能回家，不能亲自为母亲上炷香，只能待在庄子上为母亲抄写往生经，连带着将自己抄写的书籍也烧给了母亲，愿母亲下辈子可以生在一个那样的世界。

    母亲死了不过三个月，父亲就再娶了，新夫人是张明海的妹妹，攀上了高枝的李瑞官途更是光明。

    李张氏一进门就先收拾了先夫人的院子，发现了几本书，上面全是大逆不道之言，她带着书找到了李瑞。

    “官人，今日我派人收拾院子，发现了这几本书，这上面全是大逆不道之言，若是被人发现，只怕咱们李家就要不保了”

    李瑞接过书，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就大发雷霆：“娘子，这是哪里来的，写这书的人是要害死我不成？”

    “我也不知道，这是先夫人院子里的东西，只怕先夫人是被人哄骗了，也不知道是何人，竟然如此可恶，这不是害了我李家吗？”

    李瑞命人烧了书籍，又拷打了院子里的奴仆，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这是小姐写的往生经一起送过来的，本来是要烧给夫人的，只是没想到竟然遗落了”

    “这书是福宝送来的？”李瑞不可置信：“这种书福宝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得到的，难道是那个白夫子？”

    “我打听过了，这书几乎人手一本，大家都只是当个笑话看的，老爷别生气了”李张氏安慰着丈夫，语气里却全是拱火的意思。

    “人手一本？”李瑞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带上书，李瑞求见了张明海，在对方的帮助下，有了面见皇帝的机会。

    在李瑞的举报下，全国开始销毁书籍，一时间，此书成为了禁书，李瑞也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升官，只有李瑞知道，这次升官，自己又献祭了本该是死人的女儿。

    书籍被销毁，印发书籍的人也要被问责，这次李瑞亲自来到了庄子，身边小厮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着三样东西——毒酒、匕首、白绫。

    “福宝，别让爹为难”李瑞看着十三岁的女儿，似乎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可他却要逼着一个孩童自尽，只是为了自己的官运。

    小白受到不知名禁锢，此刻无法使用任何法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小青看着这一切，想要亲自动手，却被始一阻拦。

    “你且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始一同同一感受到了禁锢，这是来自命运的禁锢，可是始一这个人，偏偏是不信命的。

    托盘中的三样东西福宝一样都没选，于是作为父亲，李瑞为这个女儿选择了白绫，身边的小厮拿着白绫走向福宝，打算勒死对方。

    “慢着！”始一开口，只是没有一个人看到始一的存在，这不免让人感觉有些恐怖。

    “何人阻挠本官办案？”李瑞强装镇定，可是不断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本心。

    “办案？本尊还是第一次听说，杀掉自己的女儿是办案，不知道这位清廉的李大人办的是什么案子啊？”

    随着始一的话语，外面开始狂风大作，明明院子里没有一棵树，可偏偏李瑞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由得更加恐惧了。

    “到底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本官就要让人动手了”

    “对本尊动手？你看得见本尊吗？”始一说着，就大笑起来，只见天空开始飘雨，血红的的雨水滴落下来，明显的腥味让李瑞抛下了一切就连滚带爬离开。

    始一感到好笑，一个有胆量杀害自己女儿的人，居然会被自己这点混合了铁锈的雨水吓到，当真是不堪一击啊。

    可是回头看过去，小女孩已经晕倒在地上，血红的雨水落到她身上，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死掉了一般。

    小白在始一的帮助下挣脱了禁锢，看着地上的福宝，大哭起来：“福宝，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死了你”

    眼看小白就要爆发黑花了，福宝的手指就是这个时候动了动，紧接着她就睁开眼睛，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白夫子，我没事，咳咳咳”福宝咳嗽着，将自己嘴里多余的铁锈水吐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白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只好抱着福宝不断庆幸。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白、小青、始一正式出现在了福宝眼前，原先留下照顾福宝的四人也早就被李瑞带走。

    庄子上闹鬼的传言越演越烈，始一适当的操控附近墓地里的尸体来庄子进行一场联谊，就坐实了这个谣言。

    一时间，众人得到了难得的祥和，福宝得意继续抄写自己喜欢的书籍内容，小青负责将书送到各家各户的杂物中，只待这些东西被发现的一天。

    时间一晃就过去好多年，福宝到了十八岁，始一始终觉得一个人的十八岁还是很重要的，在始一的影响下，小白给福宝准备了丰富的饭菜。

    吃食都是其次的，主要是杯子里的一杯仙酿，这是上一世的小怜心心念念许久却不曾得到了，如今始一打算满足一下这个女孩，就当是自己直接参与进整件事的奖励吧。

    仙酿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最特别的一点就是每个人尝到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福宝喝下之后就开始流泪。

    “这是娘和曾祖母包的饺子的味道”或许在福宝的心里，并不是那时的饺子味道最好，而是那个时候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福宝在庄子上度过了短暂的一生，年少时候的经历耗费了她大量的生命力，以至于她离世的时候才三十岁。

    福宝的死亡并没有让小白的情绪崩溃，相反，她则是有一种诡异的冷静，诡异到小青忍不住给小白服药。

    “姐姐，你真的无事吗？”

    “小白，要是累了，就让自己先休息休息吧，报恩的事情不用着急”始一亲自入局，便对小白生出了恻隐之心。

    “大人，日后就叫我白素贞吧”白素贞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是始一却明白原因。

    只是因为当初福宝临死前在书上看到了这两个字，觉得和白素贞很配，从此，她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白素贞带着福宝最后写出来的几箱子书，她要将福宝的书送到天下人手里，只是很可惜，即便是她拥有法术，可人间是不讲道理的。

    人分三六九等，而书中反抗的例子对上位者有害，白素贞送出去的书一件件被毁掉，掩埋，即便有人对书产生了兴趣，认同了观点，也很快就死于非命。

    白素贞渐渐沉默了，她突然意识到，人间和妖界没有区别，那天界呢？是否也是如此，那种辛辛苦苦飞升成仙的目的是什么呢？

    始一没法回答白素贞，因为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他是天生的神，在别的世界中，他也是天然的上位者，即便一开始不是，他也会努力变成上位者。

    但有些世界中，他选择将其他上位者拉下来，然后让所有人处于同一个起点上，这便是他觉得最简单有效的解决方式。

    白素贞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只是不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来，她又感受到了福宝的转世，这一次，她选择换一个方式报恩。

    “恭喜夫人，这孩子声音洪亮，长大定是一个厉害的女子”

    “我生的是儿子！是儿子！”产妇瞪大双眼，对着稳婆沉声道。

    不等稳婆开口说话，女人就大叫起来，她，大出血了，稳婆连忙放下孩子看产妇情况，可是对方却不肯松手。

    “我在树下埋了五十两银子，你只要告诉众人，这个孩子是男孩，瞒住众人，那五十两就是你的了”

    稳婆心情复杂的隐瞒了孩子的性别，带着坏消息和孩子一同出去：“许夫人大出血，性命不保，这是许夫人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接稳婆的话，最后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最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