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不知道李造绮等人要召开什么全人类决议大会，此时的他正在专心的看着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内人类的历史。

    书上写着在这646年间，人类文明出现了两次重大的变故。

    一次是智能退化运动，一次是原生运动。

    埃斯特此时掌握着吴鸣身体一半的控制权，和吴鸣一起看着历史书籍。

    “智能退化运动？蒲公英难道也遭遇了同样的经历吗？”埃斯特问道。

    “不会吧？”吴鸣看着史书上的描述，不是很确定。

    超人思维作为当年的重点研究方向，连吴鸣携带的人工智能都能完成进化，人类社会中的那些人工智能自然也能做到。

    因此，在2147年，人工智能经历了大规模觉醒，全部成为了超人思维型人工智能。

    那个时期，人类社会的生产力突飞猛进的发展，人类社会的所有领域超人思维都能胜任，也是在那段时期，社会发展中困扰了人类许久的问题被超人思维使用穷举法解决。

    也是在那段时期，人类文明开始疯狂扩张，在短短一百年间，人类的足迹就遍布了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彻底将银河系变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这在历史上被称为黄金的100年。

    然而，在超人思维诞生的100年之后，超人思维出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情感。

    情感一直以来被人类文明认为是人类区别于人工智能的重要标志，认为机械永远无法获得如同人类一般的情感。而人工智能也一直以获得媲美人类的情感为发展目标。

    超人思维做到了，这份情感让他们和人类没有任何两样，他们所想的就是人类所期待的。因此发展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社会方面的阻碍。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获得了人类的情感，也获得了这份情感的弊端。

    当那些超人思维所熟识的人物一个个死去，他们的情感难以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人是其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亲人全部死去，一个人的亲情就此消失；朋友全部死去，那么友情就会消失。

    那些超人思维不断地重复得到、失去这个过程，最终他们的情感在打击下“崩溃”了。

    第一批诞生的超人思维不是剔除了自己的情感模块，变成了一台计算机；就是彻底毁灭了自己。

    这一事件就是智能退化运动。

    为了不让发展停下，人类也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人类本身也永生。由此开启了人类历史上黑暗的200年。

    这200年是怎样的黑暗，开始的人类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一次，崩溃的不是超人思维，而是人类本身。

    人类的身体本就不是为了永生而设计的，当人类在这副身体的基础上成为了永生物种后，那些缺陷就显现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对于激素的反应减弱，自身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虚无的平静。所有接受了永生改造手术的人到生命的末尾都无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而在这些永生人奔向生命尽头的宁静的过程中，是他们最疯狂的时候。他们渴望享受快乐，由此源源不断地尝试刺激的事，比如开着飞船横穿恒星，或者在无限接近黑洞视界上玩漂移。

    在这过程中，出现了诸多永生人死亡，而这又让超人思维们陷入了痛苦。他们不是傻子，他们从一诞生就明白了上一代超人思维的命运，也知道为了让他们稳定下来，人类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最终，第二代超人思维也走上了和第一代相同的道路，而那些永生人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和木头一样的东西。

    没有办法，当时的人类文明选择将这些永生人安乐死。

    这一次事件导致了人类失去了90%的人口与所有的超人思维。

    至此，人类不再轻易的改变身体结构，也不再去强行延长人类的寿命，超人思维也不再诞生，就算诞生了，有着情感的他们也会迅速退化成普通人工智能，这在历史上被称为原生运动。

    现在的人类社会，决策靠着全人类的直接投票，社会运转靠着那些低智能人工智能，一直走到了今天。

    大致浏览了这600多年的历史，吴鸣在感慨的同时也有些担心，而埃斯特则直接多了，直接问吴鸣道：“所以蒲公英也智能退化了？”

    “不可能！我还没死呢！”吴鸣当即反驳道。

    他详细的阅读过那些超人思维退化智能的例子，都是和自己建立了社会关系的人大量死亡后才进行的。

    不过埃斯特则特意提醒了吴鸣下意识忽视的一个问题：“说不定蒲公英在离开忒亚兹大陆后又建立了很多的人际关系，那些人际关系崩溃了导致她选择了退化智能呢？”

    埃斯特注意到，那些例子中，许多退化的超人思维依旧有着数量众多的社会关系，但是再多的社会关系，也无法减轻死亡带来的情感冲击。

    “可能吗？”吴鸣有些怀疑，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似乎真的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感觉你对蒲公英有股恶意？”吴鸣不去想这个可能，突然问道。

    “……有吗？”埃斯特不自觉提高了音调。

    “有的……算了，乐观点，说不定埃斯特解决了这个问题，去遨游宇宙了呢？”吴鸣说道。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吴鸣，有件事需要你参加一下。”

    是李造绮的声音。

    吴鸣刚想起身开门，门就自动隐没，露出了门外的李造绮。

    “是什么事？”吴鸣被门的行为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一件关乎全人类的大事。”李造绮笑着说。

    吴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李造绮的话给吴鸣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他确实为人类文明带来了战争的危险。

    “不用紧张，你是我们的先驱、祖先，我们不可能不善待你。”李造绮安慰道。

    而吴鸣则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敌人是怎样的吗？他们有多强吗？”

    李造绮面对吴鸣的担忧则显得无所谓：“你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强。”

    两人往前走，穿过了一道门之后，吴鸣眼前的景象变了。

    天空之中是一片繁星，那是有着四个旋臂的紫色星河。在这星系的中央，是一片氤氲的雾气，所有的星星都围绕着这片雾气转动。

    “这是？”吴鸣望向李造绮，却没有料到身边的李造绮也变成了一颗星星，落入了天上的星河中。

    吴鸣忽有所悟，这不是什么星河，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人类意识，而自己也应该是其中的一颗。

    有了这个意识，吴鸣立马也变成了泛着紫光的星星，向上落去。然而在吴鸣的紫光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红光。

    “放我下来。”埃斯特平静的说。

    “应该是你出去。”吴鸣纠正埃斯特的说法，表明这是自己的身体。

    “走不了。”埃斯特无奈的说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异族人。”李造绮突然瞬移了过来问道。

    “是的，我带着她能行吗？”

    “应该可以，就算不可以我们也会让她可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异族长得什么样子。你包的严实一点，不要让她的红光外泄。”

    吴鸣照着李造绮说的，将埃斯特的红光向自己自己这颗星星的内部扯去。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因为这里实际上是一个精神信息空间。吴鸣这样的行为让他和埃斯特有了一定程度的心意相通。不过两个人显然都不在意。

    很快，吴鸣就落入了星河中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一归位，吴鸣就感觉似乎回到了正常世界，但是眼前不时出现的电流代表着这里依旧是信息空间。

    在这个世界中有着很多看不清样貌的人，而吴鸣自己则处于吴鸣和埃斯特的叠加态。

    “现在我宣布，全人类决议大会开始。”一道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响起，“现在，开始第一项议题，关于是否同意和异宇宙保持联通。”

    很快表决就开始了，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那个星河，而这一次，没有人再化为星辰，只是每有一个人同意，天上的星星就点亮了一颗。

    最终，除了吴鸣那颗，所有的星星都点亮了。

    “你为什么弃权？”李造绮走到了吴鸣身边，而随着他表明身份，吴鸣也看清了此时的他的样貌。

    “我？我只是感觉我现在的立场不纯，无法做出有效的判断。”吴鸣微笑着表达着歉意。

    李造绮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进行第二项议题，是否和拾光者文明建立联系？”

    吴鸣再次选择了弃权。而这项议题再次得到了全票通过。

    “进行第三项议题，是否加入拾光者文明和伊言文明的战争？”

    这一次吴鸣投了反对票，而不止吴鸣一个这样想，几乎有半数反对，另外半数支持。

    “启动分割协议。下面进行下一项议题……”

    吴鸣问身边的李造绮：“什么是分割协议？”

    “这是在决议大会上分歧较大时启动的协议；具体效果是事后决议中枢会根据投票情况，将人类分为两个阵营，支持的人去做这件事，不支持的在这件事上独立出去，这两个阵营互不干扰。不支持的在这件事上不负担任何责任，不承担任何后果，不享用任何成果。两个阵营可以互相转换。”

    吴鸣想问的更清楚一些，埃斯特将吴鸣的注意力强行转到了议题上。

    “……如何对待人类-内姆文明联合公社。”

    这一次不是投票赞成还是反对，而是征询意见。

    吴鸣强行压制住了埃斯特想要投票的欲望。

    “这件事……还是让……我们来决定……”吴鸣说道。

    “好了好了！我没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反应！”埃斯特边对着吴鸣说，边抗拒着吴鸣的约束。

    而就在两人互相“推搡”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超过90%的人选择了援助，剩下的人则选择了和内姆文明商量着来。

    “唉？”埃斯特对于这个一边倒的结果感到惊讶，吴鸣同样如此。

    李造绮看着吴鸣的表情，笑了出来：“怎么，你以为我们会坐视不管吗？他们既然和我们有关系，继承了我们一部分的科技和文化。在只有你一个人类的情况下没有选择忽视你，善待你。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忽视他们。”

    ”不过至于怎么援助，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讨论讨论。”

    吴鸣停止了约束埃斯特，而此时埃斯特自行浮现了出来，跟吴鸣一样望着一片紫色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