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云掉下眼泪。

    是的，最后一个方法，把敌人和自己统统标记为攻击对象，放弃理智的束缚，任由天赋能量自己行动。

    失去控制，此时的天赋能量量级能够直接暴涨近百倍。讲得好听点，是所有天赋者最后的反攻手段，讲得直白些就是天赋暴走，不过是主观性命令天赋暴走。

    与一般天赋暴走稍有不同的是，沈晶云能够随时叫停，这样的能力真的是神的恩赐了。

    “记得憋气。”她对刘思毅说。

    无源之水爆破般冲裂砖瓦墙壁，崩开土壤，在短短三秒内填满了整个密道。

    诺卡·威利手中的钥匙被冲掉，他已在门前，却瞬间被水吞没。

    沈晶云在空间上层留了一点通气口，她指引着水将刘思毅尽量托举到在她攻击范围之外的位置。但即便如此，沈晶云也知道刘思毅大概是九死一生了。

    诺卡·威利的天赋虽无攻击性，但给沈晶云好好上了一课，她以后再也不会过度依赖第六感战斗了。

    沈晶云大张双臂悬浮在水中，锁定一切在水中的生物，无差别攻击。

    冰锥、冰刺在水中成型，深深扎入沈晶云的身体，她身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弥漫在水中的淡淡的血味。

    她还承受着窒息的痛苦，没有办法，不止是考虑到刘思毅能否承受得住沈晶云“同归于尽”式攻击，想要造成巨量伤害她自己也要遭受一样的痛苦。

    时至今日沈晶云仍不太乐意杀人，也不敢杀，她心里膈应得慌，愧疚感会折磨她的。况且现在她也没法杀诺卡·威利，除非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沈晶云停止了天赋的主观暴走。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她能再强一些，是否就会有更好更优的解法能解决这次事件。

    她十分恍惚，她和诺卡·威利真正碰面到暂时结束战斗其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沈晶云说不出具体时长，但肯定比和李胜宇打的时候用时少。

    明明天赋都没有真实伤害，却能够凌驾于联盟众人之上，想来是对道具和自己天赋的配合已经磨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当然，不排除他是靠其他手段上位的。

    沈晶云说是说不敢杀人，但她刚刚那番行动足以把她敲定为杀掉刘思毅的凶手了。

    潮水渐渐褪去。

    沈晶云一瘸一拐，浑身僵硬地向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刘思毅走去。冻住他伤处的冰硬生生被他的血融化了，沈晶云甚至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跪在他的身边，颤着手抚上刘思毅的伤口。他十分费劲地睁开眼睛，惨然地对沈晶云尽力露出微笑，他的眼睛红得像他的血，有一点点金色闪着。

    最后一次燃烧生命的爆发终于让他触碰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现在的刘思毅完全可以自信地说是天赋者世界的强者。

    只可惜，他的见证者只有沈晶云一个人。

    回光返照般，刘思毅开口说话，沈晶云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是她把本就命悬一线的刘思毅推向死亡的深渊的，她不敢杀敌，戏剧化的是，她却最终杀掉了自己队友。

    “我……我知道，你不会杀人的。你无需有所负罪。”刘思毅喘气很费劲，他身上也有被冰刺伤的血洞，从他喉间涌出的血，让他说话更加艰难，“咳咳，你有选择，晶云，我……不希望你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

    沈晶云的眼泪滴在刘思毅的脸上，掉进他身下的一小坛血泊里。

    “不要……不要哭。不要对我有所愧。杀掉我的凶手不是你，永远也不会是你。

    因为你是，你是沈晶云，是个普通人世界里……单纯的孩子。”刘思毅碰碰沈晶云抚着他伤处的手，一用力，把箭抽了出来，他施加了天赋力量，直直把箭插进自己的心脏。

    刘思毅没有留给沈晶云反应的时间，她听到金属裂开的声音，是箭头裂开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血溅到沈晶云脸上，还是温热的，他本还有一只手握着沈晶云，现在无力地垂下了。

    沈晶云跪在他的身前，她的脑子是空洞的，心情也是。

    她是怎么把箭从刘思毅的胸口取出，怎么摸着黑，拖着他走到密室出口，怎么捡起了钥匙，沈晶云恍恍惚惚，身处于一片不真实的雾气之中。

    诺卡·威利看到沈晶云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放得下面子，连连求饶。

    沈晶云呆滞地望他一眼，她抬起手就想杀掉他，水花绕过她的手掌，沈晶云又把手放下了。

    刘思毅就是为了不给她造成杀人的心理负担才强撑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自尽的，要是沈晶云现在愿意主动杀人，那么刘思毅的牺牲为了什么。

    杀人真的是沈晶云的本愿吗？

    不是，至少现在不是。如果打破了最后的道德底线，沈晶云有种感觉，她会在这迷蒙的黑暗中失去自我的。

    不要成为你不想成为的人。

    沈晶云把诺卡·威利打晕了。

    她开了密道的出口，已经大中午，在全黑的密道里没有时间概念，沈晶云还以为只过了一会儿呢，从凌晨到中午，二十四小时的小半都已经过去了。

    近十月的太阳还是很晒人的，沈晶云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阳光。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了，心却愈发冰冷，绝望后知后觉涌上心头，她看着刘思毅在阳光地下安详的容颜，忽然觉得很后悔。要是自己当初答应刘思毅的提议，从此回归普通人生活，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晶云恍惚得很，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没有什么实感。

    沈晶云想到取出箭头的时候，它并没有碎裂，刘思毅或许在胸口袋放了什么东西吧，她像抓住什么最后的念想一般，伸手去探他的袋子。

    真的是金属的质感，一定是对刘思毅很重要的东西。

    沈晶云把那个物件拿出来，是她给他的那枚硬币，现在碎成了两半。

    那枚硬币就如此恰巧么，正好在他的心口吗？

    当箭穿透他的胸膛的时候他是否感受到了这枚小小的硬币呢？

    沈晶云捏着碎掉的硬币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