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打到这个份上,百花城不说摇摇欲坠也差不多了。
是物理上的摇摇欲坠。
城墙也倒塌了。
城门也被攻破了。
卫青的防御实在已经做到极致了。
只是人力有时而尽。
面对金七显近乎于同归于尽的人海战术,他已经做到了人力所能做到的一切。
在城门倒下的那一瞬间。
沉稳如金七显都忍不住低沉的欢呼了一声。
这扇门是生的通道。
也是金国反击的通道。
金国大将多尔多策马于金七显身前,喜洋洋道:
“敌军已露败势,大帅何不乘势率全军出击,以雷霆之势一举而灭敌也。”
率先破城的正是多尔多的部属。
他夺得头功,十分得意,又趁机进言让其余诸将进兵分揽功劳。
这一波无论是攻城还是为人处世都可以说相当得体了。
岂料金七显于狂喜之后竟然仍相当沉稳。
道:“我军可分为三路,两路于城外接应,将军可自引一路兵马入城。”
若是平时金七显军令一下,多尔多早就毫无疑义的前往执行了。
但此时他刚立大功,虽然在极力压制心中的狂喜,但仍忍不住质疑道:
“卫逆独守孤城遭我大军两路夹击,早已是筋疲力尽。”
“大帅不趁此时一举而夺之何故反而犹豫不前。”
阵前质疑主帅实乃行军大忌。
但金七显或许是见多尔多刚立大功,对于他的态度并无多少反应。
只淡淡道:“岂不闻越是即将大功告成之际,越需十分的小心谨慎。”
“我并无犹疑,只是提防敌兵临死反扑罢了。”
“将军尽管领兵前往,我自引兵为你后援。”
多尔多见状不再多言,冷笑一声自领兵而去。
待多尔多走后,行军参谋许幸问道:
“大帅,你怀疑敌军乃是诈败?莫非城中有诈?”
金七显摇摇头,道:“看宋兵行迹应当是真守不住了。”
许幸不解道:“既然如此您何不从多尔多将军之言,一举夺城?”
金七显笑道:“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你要知我们的敌人可是卫青。”
顿了顿,又道:“我们不派援兵,多尔多迟早也总能攻下城来。”
“无非是花的时间久一点,死的人多一点罢了。”
许幸懂了,金七显是把多尔多当成一枚棋子丢出去用来试探卫青的底牌。
毕竟这可是卫青啊。
这两年来他的名声实在太显了。
可以说金国这些年丢失的国土中有一大半都是卫青打下来的。
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就这样无动于衷的等待着自己的败亡。
猛兽临死反扑,必然如千钧雷霆,不可阻挡。
但,倘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多尔多…
金七显刚让烈志宁和十万大军去送死。
如今又毫不犹豫的把多尔多丢出去了。
大帅一向都以爱兵如子而闻名,可如今…
许幸脸色煞白,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金七显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
“金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只要此战能够获胜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包括我。”
“此战过后无论生死,我都会给多尔多申请头功的。”
许幸这时才知道金七显到底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来打这一战的。
他心中激动,郑重的点了点头。
金七显的目光却早已投回了战场之上。
在金七显和许幸紧张的关注着多尔多时。
百花城中。
卫青和卫临二人也是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战场的局势。
卫临道:“青帅,多尔多部一进城就分兵了,看他的动向似乎是想去冲击北城门,接引北城外的完颜小亮大军入城。”
他本一向都称呼卫青为卫帅。
但因两人都姓卫,感觉别扭,别改口称青帅了。
卫青点点头却不说话,睿智的目光只在城中扫来扫去。
多尔多这一步也算明智。
只要完颜小亮的大军也进得城来,那时卫青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卫临见卫青似乎无动于衷,有点急了,叫道:
“不如由末将引兵前往支援北门,我等绝不可让完颜小亮也入得城来。”
卫青果断拒绝道:“不行,这边的兵力也很紧了,若再调人走只怕计划难以实施。”
卫青果然是别有计划的。
他在南城的民房中都布置了大量的火油等易燃物。
只等金兵入城便要纵火烧城,将敌人彻底围困在火海之中。
被重重包围之时他心里想的却不是防守,而是反攻,他要一举歼敌。
这一局卫青可谓布置良久。
为的就是要将金人绝大部分的主力都引入城中,然后纵火。
就算在守城时他也是真的尽力在守。
唯恐被金人看出破绽。
这样等到实在守不住时,金兵便也顺理成章的攻入了城内。
只是没想到金七显竟然谨慎到了这样的地步。
在如此危急的局势下,面对唾手可得的胜利他居然还能忍耐的住。
在城破后不增加任何的援兵。
这一下确实出乎卫青的意料之外。
卫临叫道:“既然如此不如即刻纵火,先灭了多尔多这路人马再说。”
卫青坚定的摇头道:“不行,此局既已布下,不见大鱼绝不收网。”
顿了顿又道:“你我分兵突击,切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多尔多部压制出城。”
卫临一下就明白了卫青的用意。
卫青在赌。
金七显再是稳重,也绝不会错过眼前这绝佳的破城良机。
倘若他眼看多尔多部无力破城。
且即将要被驱逐出城。
那时他还能忍耐的住不派兵增援吗?
但,卫青手上的这支部队也已经是百花城内最后的一支生力军了。
凭这支疲惫不堪的残军真的还有能力驱逐多尔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