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姬思索后,突兀问道:“蛮人哪里来的破虏箭?”
李晏上战场,他用的自然是这世间顶好的物件,但蛮人的箭头能穿透李晏的盔甲,自然不是一般之物。
破虏箭,这是前朝名将为了抵抗匈奴发明出的箭羽,后来匈奴灭绝,又出现了蛮人,但是蛮人……说实话,他们的装备是真的让人看不上眼。
桑封道:“前朝先帝时,和蛮人的交易没有限制。”
前朝先帝,这就是死在青州的末帝的父亲,至于桑封没有唤他的谥号,实在是他不配那个谥号。
桑姬从记忆中找了一阵,脸更黑了。
那个不做人的畜生玩意!
为了自己的享乐,所以四处搞钱财,不仅逼得民怨四起,而且克扣给边军的粮饷,除此之外,竟然因为贪图蛮人的金银,大开边贸,给蛮人输送铁器、盐、工匠等等,甚至连朝廷的绝密武器,竟然都给蛮人得了去。
那个畜生死的时候,前朝竟然还没有灭亡,这都已经可以说是前朝底蕴深厚了!
桑姬默默记下来,以后有时间定要将这个畜生开棺戮尸!掘了它的墓,死了还想永享富贵?
做梦去吧!
两人聊天的时间,桑姬已经匆匆看完最后一份资料,桑姬起身前往李晏所在的院子。
院中守卫都是李晏的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岗,他们身上带着浓烈的嗜杀之气,井然有序,主公昏迷数日,他们却没有丝毫的颓迷,李晏治军的能力,可以从中可窥出一二。
桑姬进入室内看望李晏,他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灰色,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眉头紧蹙,呼吸微弱。
短短数日不见,李晏已经瘦了一圈,桑姬鼻尖一酸,眼中积蓄着泪水,她握住了李晏的手,突然间想就这么坐在他的身旁陪着他,可她知晓现在她最该做的不是这个。
桑姬出了内室,李晏的心腹已经等在了这里。
桑姬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感谢众人的扶持,众人自然是纷纷说着不敢,对桑姬十分恭敬,心中却满是失望。
他们等着桑姬来,当然不是听这些感谢之语。
他们此时投靠皇帝,又或者是投靠李渭,都不会是他们的心腹,都会被皇帝父子猜忌,不要获得高官显位了,能保住一家的性命,不被皇帝父子秋后算账,那就是好事了。
至于说起兵反抗,还是那句话,群龙无主。
李家军队是对李晏归心,可不是对着他们归心,尤其李晏麾下精兵强将,各有派系,谁都不服谁,曲子奇就不会愿意听从桑封的指挥,奉他为主,凭什么主公死了,老子要臣服桑封啊?
文臣之内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武将了,荣令、符成胜、辛大能、单兰珍等人,心中各有傲气,李晏麾下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能接管李晏势力的人。
而且各个将领虽然彼此不服,但却都没有能自立为王,再次打下天下的能力。
此时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靠李家,退一步就是带着军队自立。
具体选择哪一种,那就要看皇帝那边的诚意,会不会表现出要清算李晏麾下势力的意思了,不过此时只要是个正常人,装也装出来对他们的不计前嫌吧。
大家人心浮动。
荣令等忠于李晏的人,期待看到的不是桑姬流着泪、柔软孤苦地感谢众人,因为这种时候,同情和怜悯不会更改他们的想法。
桑姬是李晏的妻子,在这种时候,她完全有着暂时接管李晏势力的正当理由,只要她有能力暂时稳住人心,那就一切还有转机。
说不定过上几日李晏就醒了呢,如果李晏醒来时,他麾下的人都已经和李绪就纠缠不清,那多尴尬啊。
而且众人也不想投靠李晏,明明眼看着老子就要做凤头,成为新朝勋贵,国朝元老,结果现在要捏着鼻子去舔李绪等人,跑去做鸡屁股,这简直是太让人憋屈了啊。
荣令不得不出声:“李渭派来的使者就在广泽城,需要我派人杀了他们吗?”
不管了,就算桑姬是个废物,现在也只能强架着她上去了,荣令今年都六十多了,他效忠李晏是真的佩服李晏的能力,行军打仗是做不得假的,有些差距是真的无法用岁月弥补的。
他是前朝将领,虽然没有到长安做官,那也是领过边军,大杀四方的主,现在要去舔一个废物……是的,在荣令看来,李绪真的是个废物,他决定再努力一番。
桑姬看着他,道:“您就是荣老将军吧?定安和我说过您……”
桑姬亲自扶起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荣令曾经的经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本该让人心生厌烦,但是众人的神情更加郑重了,因为桑姬对荣令过往的经历如数家珍。
桑姬转而对着符成胜说话,她一个个聊了下去,顺序却恰好是众人在李晏面前的排序,这种排序不是众人刻意守着的规矩,实际上他们能够一同聚在李晏帐下的机会也不多,但是按照功劳来排,大抵就是这个顺序了。
等到桑姬和在场的二十多个人聊完,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此时已经是深夜,可是众人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目光越来越亮。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桑姬完全熟悉他们的过往和行事风格,更知晓他们的军功!并且桑姬承认这一份军功!
桑姬最后道:“我已经怀胎四月,这是定安的骨血。”
他们是因为李晏聚在这里,是李晏的基本盘,听从的是李晏,要他们完全服从桑姬,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就像有一天桑姬意外身亡,她在洛阳的势力会立刻效忠李晏,这根本不可能。
朝堂中的位置有限,主公的心腹名额也有限,谁上谁下,都是靠着过往的经营。
现在桑姬表明她没有打破这个平衡的意愿,并且尊重这个平衡,而且她怀有主公的孩子,这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了。
至于孩子长大成人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中间谁来主持大局,这不是他们现在考虑的事情,他们只想先撑过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