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乱一直没有名字,或者说这个名字她不是很喜欢。
她的娘亲把她当作废物,一个无法挽回自己心爱的神明的废物,一个连成为神明坐骑都做不到的废物。
所以内乱没有姓氏,只有名,叫做贱女。
她的降生本就是建立在一场注定失败的单相思上。
内乱的母亲是青鸾,它爱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就是现在的战神之一的皓宇战神。
可是当年皓宇战神伤害了他所爱的那位婚约者凌霜仙子,凌霜仙子为他付出很多,数次救他于水火中,他为了报恩以及遵守孝道而答应与凌霜仙子成婚。
然而上天似乎不愿意他们那么顺利,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总是因为青鸾的出现而摇摇欲坠,到后来甚至让凌霜仙子失望至极,落入凡间失去记忆,成了一个凡人。
皓宇战神后悔了,顺着登神梯来到了下界,也被下界的力量遏制住神力并将他变为了凡人,去寻找自己的爱人。
然而他们经历的情劫,有一部分来自于同样跳下去且为了追逐战神的爱情的青鸾,也就是内乱的母亲。
“如果说那一对贱货是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那我的母亲就是一个触发矛盾的配角,一个成为他们爱情的垫脚石的工具。”内乱想道。
青鸾三世纠缠挑拨,她时而是魅力四射的解语花,时而是嚣张跋扈的郡主,时而是娇弱纯洁的家族庶女。
她三世都用各种能够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的皮囊、性格和背景接近战神,她的好让战神会为了各种原因而对自己命定的爱人带来伤痛,引发情劫。
然后又在某个时刻找了很多证据,忽然一夜间把她的所有伪装都会被撕碎,然后成为战神向他的爱人示好的战利品。
终于在第三世,她救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一命,然后挟恩以报让他陪自己喝酒,让他喝下了带有药物的酒。
青鸾已经等了好久,她真的已经等不及与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
于是她的一时糊涂,他的无声纵容,就注定他们彼此之间只会越伤越深。
当内乱的母亲终于回到天界,等来的却是无休止的寂寞和孤独,以及自己深爱了三世的青梅竹马将自己视若仇人。青鸾一回来就被关在了神界一个偏僻荒芜的角落,那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风雪和孤独。
唯二来到这里的,是自己那位拥有战神头衔的父亲,以及父亲身边的那位美丽冷艳且成为了上神的凌霜仙子。
“你的伪装不会再欺骗我,我和凌霜会永远在一起。你次次装作贵人蛊惑我,居心叵测。”
“我知道你暗结珠胎。”凌霜女神说,“但是你放心,你诞下的会是个女孩,对我毫无威胁。”凌霜女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诅咒一样。
“你个毒妇!”青鸾尖啸着要杀死凌霜女神,最后却被屋子里的结界挡住了。
“你就在这活着,看着我们变强,看着我们获得幸福,我们会永世不分离。”
到后来,青鸾听到了凌霜女神和昊宇战神有了一个聪慧机敏的儿子,而且天赋极高,她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都怪你是个带着胎毒的女孩!你就是个诅咒!你差点要我的命,而且因为有你,他才会永远看不到我!是你不对,是你活该!我爱他,和他在一起共枕而眠,不惜一切代价和他在一起,结果你这个废物!”
内乱的母亲用瓷器打砸在地上,对着自己的亲骨肉恶狠狠地说:“贱女一个。”
小时候的内乱什么都不懂,只能拼命抱着自己母亲的腿小声啜泣,因为她已经饿得连哭喊都做不到了。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让父亲喜欢我的!不要赶我走……”被叫做贱女的她哭着说完,跪在地上给母亲磕头,磕得额头开始流血,那个女人才多看她一眼。
“腿脚利索点,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她的哀求让母亲带着她出逃了,终于再次回到天界的中心。
不是因为青鸾有多强,而是和皓宇战神不对付的神明发现了这对母女,将她们的存在视作挑拨的理由去离间他们夫妻二人,所以也给了她机会逃跑。
结果当青鸾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欢天喜地来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所在的宫殿里,想让他看看自己和他的孩子。
这样做,说不定能让他回心转意多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你自缢吧。”
皓宇战神把一柄利剑扔给了青鸾,他看着内乱的时候依旧是冷漠无比。
“上梁不正下梁歪。”昊宇战神缓缓说道。
青鸾的希望瞬间粉碎,只剩下绝望。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青鸾开始笑起来,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私让我的族人受到连累。”
“可是你以为你有多正义!堂堂战神推不开我一介女子让我上了床,堂堂战神嘴上说着报恩实际上肯定想过让我们两个都为你付出一切!”
“你失忆的时候有多讨厌凌霜上神啊!就算是她还是低贱的仙子的时候你也一样这么对她!当她是个凡人,是一个背景比我差的凡人的时候,她对你付出那么多你都熟视无睹,总是找理由让自己的伤害变得合理!”
“一旦你发现她是凌霜仙子,是那个对你千般好为你付出一切的小仙子,而不是一无所有的凡人,是比我地位更高的女人,你就开始觍着脸上去,然后把我的付出从宝贝变成废品,把我扔在她脚下当作战利品献殷勤!”
“现在如你所愿了,她成了上神!贱男人,伪君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青鸾说完以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昊宇战神脸色变得很漆黑,他冷冰冰看着内乱和青鸾,派人把她们母女俩扔回去凡间的茅草屋里,派一群手下看守不让她们逃跑,一定要逼她们自缢,消灭污点。
“对不起……”
青鸾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笑了笑,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化上最美丽的妆容。
“是我错了。如果可以解除短命的诅咒,我愿意,魂飞魄散,永远消失。”
青鸾举起能够弑神的长剑,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娘!”内乱尖叫着扑向自己的母亲,结果她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
那一刻内乱感觉痛到难以呼吸,不仅如此她感觉周围有很多眼睛在盯着自己。
外面的人不会让污点还存在着。
她哭得难以呼吸,她在铁桶般的牢笼里苟延残喘,想着自己能够逃离,但是理性告诉她永远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黑雾出现了。
“你好可怜啊,只是一个用来对比他们幸福的工具。”
“神”的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顶,大量的信息灌入她的脑子里。
她这才明白,她和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对照组,一个衬托男女主幸福的工具,一个被当做发泄口的傀儡。
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活着,她们母女则是一个自缢,一个成为下一个绊脚石。
而她永远无法逃离,无论怎么改变,她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这份对爱的执着而死去。
“不过,这个世界太小了,会被另一个世界吃下去,到时候他们的气运就会慢慢消失,他们不再是无敌的。所以,要不要活着,要不要复仇?”
内乱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要活着杀死那对狗男女,就算是她母亲做错了事,她也要杀了他们一家三口。
什么毁灭世界,归于混沌,她都无所谓。
她要做的只有复仇,只有终结本就错误的一切,哪怕毁灭世界。
新的执念在她的心里诞生了,她从贱女变成了内乱,从神兽堕落成魔兽。
她冷眼看着自己多长出来的一对眼睛,看着自己的羽毛变黑,看着自己身上被魔气侵扰,胎毒变成她的武器,而神风也没有抛弃她。
它们在说,去吧,去复仇。
回忆消失,当内乱发现自己被杜晶救出来以后,开口说道:“为什么救我?”
“我想知道下面有什么,还有这个结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晶说,“如果你愿意说,我替你复仇。”
“你什么意思,把我杀了然后大言不惭地说帮我复仇,哈哈哈……”内乱笑了。
“你害死太多人。虽然我对你害死人没有什么实感,主要是你挡我路了。不过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如此庞大的怨恨,你大概也有参与其中。”杜晶说,“按理来说你罪无可恕。但是我发现你看我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仇恨只有怒意,到了后面你似乎透过我看见谁。”
“……你是蠢货吗?”内乱都被杜晶的坦诚给搞懵了,嘴巴还是一刻不停地贬损别人。
“你想报仇,我会帮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不然他们会好好地活着。”杜晶本就没多少给外人的善心,她为达目的不断地逼她做出选择。
内乱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在消失。
到头来,她没有打败自己的命运,只是偷得数百年,却在数百年里永远愤怒,永远执着。
内乱带着血的手猛地抓住杜晶的手腕,一边咳血一边说:“这个下面就是整个结界的核心,但是你们力量不够强,就算打破了核心也会有怨恨和命数跑进去补充,只有怨恨和命数都被吸收了,这个法阵才会失去支撑完全消失!但是我杀了数千人,把他们怨恨放进去也不过是百分之一都没有!”
内乱嘲笑着他们的痴心妄想,又在某一刻陷入了疯狂,她为了自己的执念可以轻易背叛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
她深知自己要死不瞑目,但是她也要抓住这成功概率可能不到万分之一的选择,在最后一刻依旧执着地把它传递下去。
“你如果到了神界,去找邱宇和蓝梦菱!”
内乱的执着因为魔和即将到来的死亡达到高峰,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她的眼睛流出血泪,她的身躯化为飞灰也依旧萦绕在杜晶的周围,神风也为她送葬,将整个狭窄的通路打通到了下层。
“杀了他们!替我杀了他们!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
最后的咆哮随风而散,杜晶看着自己手上随着神风消失的灰烬,直到自己手腕的血渍也消失了。
那灰烬如同引路的纸钱一般,顺着神风飞向下层。
“真是可怕的执念啊。”杜晶想到,慢慢站起来走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