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薇还沉浸在白风离世的悲恸之中，此刻看见那道缥缈的人影，心头不由猛地一颤，眼泪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瞬间夺眶而出：

    “母亲……”

    白光缓缓敛去，那道虚幻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却也仅仅只是一缕残魂，身体的凝实程度甚至还比不上胡媚娘这个3d投影的器灵，单薄透明好似朦胧轻纱一般，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其吹散。

    她约摸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端庄秀丽，外貌与那尊屹立在祭坛顶端高大雕像一模一样，虽然缥缈虚幻，却充满了母性圣洁的光辉。

    而这，也正与姜雪薇珍藏在记忆中的母亲形象毫无二致。

    十余年岁月匆匆而逝，曾经柔弱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而母亲的模样却永远定格在了回不去的过往之中。

    听到姜雪薇的呼唤，那缕残魂顿时露出了激动、慈爱的笑容，欣慰感慨道：

    “我的妞妞，都长这么大了……”

    简单的一句温存话语，却让姜雪薇再也压抑不住深埋在心底的悲伤和思念，泣不成声地哭着哽咽道：

    “母亲，我……我好想你……”

    残魂面露戚容， 微微颔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帮她拭去满脸的泪痕。

    然而，这双几近透明的纤纤素手却在姜雪薇不停滴落的眼泪中缓缓穿过，什么都没有碰到。

    残魂神色微怔，过了一会儿才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微微一笑，像姜雪薇小时候哭泣时那样，对她温言安慰道：

    “好了，妞妞不哭，妈妈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听到母亲的话，姜雪薇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伸手掩住了自己娇美的面容，尽量把呜咽的哭声压到最低，但豆大的泪滴还是止不住从指缝间滚滚流淌而下。

    她似乎是想要在这一刻，把十几年来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出来。

    残魂做了个虚抚女儿秀发的动作，随后便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向洛子铭，薄如轻纱的面容上尽是欣慰的笑意。

    “你……做的很好！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洛子铭站在一旁，正为这对阴阳相隔的母女，在十多年的苦苦等待之后，得以再次相见的动人场面而莫名感伤，冷不丁听到残魂冲自己一连说了三个“好”，心中不由一惊，讶然道：

    “您……知道我？”

    “当然。”残魂微笑点头：“妞妞应该跟你说过我的梦灵师属性了。当年我耗尽心力，把目光投向世界尽头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看到过你的影子。”

    洛子铭大为震撼，一时间，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残魂的目光越过祭坛的石栏，俯瞰着海岛下方一片狼藉的打斗痕迹：

    “你们刚才的这场战斗，我全都看到了。现在这种局面，在我曾经见过的无数结果中，无疑是最好的一种。”

    说着，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旋即又绽放开来，笑着摇头改口道：“不，比我见过的所有结果都要更好。”

    洛子铭整个人都麻了，愕然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还会有其他的可能？可是，未来不是唯一的吗？您不是......能对未来做出准确的预言吗？”

    残魂微笑摇头：“未来从来都不是确定的，它不会因为被我看到了，就一定会发生。我的梦灵属性，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因果！”

    洛子铭目瞪口呆，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话，一句何道人曾经在混沌空间中对他说过的话：

    “......确实是混沌无疑，不过并不十分纯粹，里面似乎掺杂了许多因果之力的成分......”

    因果之力......

    恍惚之间，他终于明白何道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那来自混沌的蜃魔被幻主惨烈的自爆重创，一缕本源之力不知为何进入了秘境之中。

    那缕本源之力确实污染了此间的海洋，但在这个过程中，它又何尝不是受到了此方世界梦灵属性的影响？

    要知道，这里本来就是姜雪薇母亲的秘境，而按照残魂此时的说法，她的梦灵属性，原本就是因果！

    难怪那片混沌空间中会有因果之力！

    不过，洛子铭虽然明白了这些，却还是不懂残魂的意思。

    他应姜雪薇的邀请，是为了完成当初梦境管理局和姜雪薇母亲的交易，到秘境这里来寻找预言的。

    可现在你却告诉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预言，世界的未来一切皆是未知？

    这......这不纯粹是骗人么？

    正当洛子铭大惑不解时，却听残魂又叹息说道：

    “当年在世的时候，我穷尽毕生心血，一共看到了三万九千八百二十一种世界的结局，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指向了世界的终结，其区别无非是终结的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洛子铭：......

    他本想着对残魂不负责任的态度提出质疑，可一听这话，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残魂却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徐徐说道：

    “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我确实提前看到了一些可能，但却远远谈不上能够洞穿未来，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所谓因果，因在前而果在后，有因才会有果。什么是因？你当下的每一个选择，每一项决定，每一次行动，这些都是因，不管去做了还是没做，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能够决定未来的，从来都不是预言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你在当下做了些什么。所以，你要记住......”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洛子铭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缓缓吐出八个字：

    “事在人为，行者常至！”

    她的声音并不洪亮，和姜雪薇一样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软糯，但这些话听在洛子铭的耳朵里，却不啻于黄钟大吕，震得他脑海中一阵嗡鸣，一时间竟呆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姜雪薇终于平复了悲伤的情绪，看着母亲的残魂问道：“如果老师问我预言的事，该怎么跟她说？”

    “星神么？”残魂微微一笑：“把你们在这里的经历告诉她，她就会明白了。”

    说着，她又看了洛子铭一眼：“当然，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需要让他告诉你——只要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好，不用在意细节。”

    姜雪薇明亮的大眼睛里顿时一片迷茫，完全没听懂母亲在说什么。

    她明明是跟洛子铭一起进入秘境的，甚至比他还早了那么几分。

    两人从始至终一直都在一起，能有什么事情是洛子铭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姜雪薇心中好奇，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洛子铭，却发现这家伙正一脸见鬼地表情，怔怔地看着母亲的残魂，显得很不礼貌。

    残魂自然知道洛子铭为何吃惊，不由笑着对他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团黑云，本来就是我故意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