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针锋
这个人,正是马俊。
范守安跳下车,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来到马俊面前:
“马厅长,现在有时间吗,有件事情想和您谈一下。”
紧盯着范守安,马俊眉头一皱,心中万分不悦。
——仗着给我开了一副药,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跑到这里来找我,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可既然已经找上门来,如果拒绝,在别人看来反倒显得不够光明磊落,而且以范守安的头脑,应该不会乱说。
抬手看了看表,马俊官威十足地说道:
“群众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但我马上要参加一个会议,你长话短说,只要在职责范围之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你表演的舞台是吗?
范守安心中冷笑,表情举止却依然十分尊崇和敬重,只是语气中透出几分焦急:
“马厅长,是这样的,现在公司有件事情急需赖四海总经理拍板,我就是想问一下,对他的讯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讯问?”马俊着实吓了一跳,刚刚摆出的架子瞬间荡然无存,“赖四海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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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孙兰兰抓住把柄追问不止,赖四海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有些事情既解释不清,又不敢多说,额头和鬓角渗出一层细汗,汇聚成几颗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那张大脸慢慢滑落。
看到赖四海已经有些慌乱,孙兰兰知道如果再加把劲儿,也许就能从他的嘴里掏出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就在此时,专案组的房门被猛然推开,马俊带着满腔怒气一步跨入。
他怎么来了?孙兰兰暗自皱眉。
小梁忙起身问了声“马厅长好”,马俊理都没理,快速扫了一眼赖四海,接着便把目光盯在了孙兰兰身上。
“马副厅长,”孙兰兰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我在向赖四海赖先生询问一些事情,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儿,正好也一起听听。”
马俊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接孙兰兰的话头,反而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站着的小梁,大声怒斥:
“让你去办事儿,回来后为什么不去向我汇报?”
小梁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低下头,一声没吭。
“是我告诉他不用去的。”孙兰兰平静地说道。
看着孙兰兰满不在乎的表情,马俊大怒:
“你知道我派他去干什么吗?不及时汇报出了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孙兰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嘲笑:
“刚刚马副厅长不是说要去开会吗,既然如此,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找不到你又怎么汇报。”
马俊一时语塞,但又岂肯罢休,仍冲着小梁大喝: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专案组的联络员,专案组的行动,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还要我说几遍,”眼看着马俊不停地在那里指桑骂槐,孙兰兰心中积攒的火气开始爆发,“你不是去开会了吗,如果事事都向你汇报,耽误了时机,这个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孙兰兰!”马俊火冒三丈,“我是专案组的组长,有权力决定行动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更有义务去承担责任,无论我在不在,都不是你可以擅自行动的理由。”
“话倒是没错,”孙兰兰轻蔑地笑了笑,“请问马组长,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开展了哪些行动,又取得了什么成果,整天忙着开会,我们做一些具体工作,难道你还要反对?”
马俊立刻拿出厅长和组长的派头:
“干工作我当然不反对,但像这样重要的行动,必须由我来决定,这是纪律,也是常识,你以为你是谁,就敢这样自做主张!”
孙兰兰则寸步不让:
“今天我只是向有关群众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和平时入户摸排并没有什么分别,这算什么重大行动?难道以后走进每家每户前,都要向你汇报一下——马大组长,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眼看当着赖四海的面,两人的火气越来越大,小梁无法再保持沉默,只好上前打圆场:
“马厅长,这件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和孙兰兰同志没有关系,您要批评就批评我吧,赖先生应该也很忙,如果您有时间,在这方面的工作上指导我们一下?”
马俊知道和孙兰兰再吵下去,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毕竟和女人吵架,赢了是欺负弱小没人性,输了是草包无能丢面子,赶紧就坡下驴,走到自已的座位坐下,冲小梁一摆手道:
“把笔录拿过来我看一下。”
把笔录拿在手中,马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置可否地推还给小梁,靠在椅背上眼睛一闭道:
“你们继续,我倒想听听部里来的高材生,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在马俊坐下的那一刻,孙兰兰就知道今天的讯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不愿服输的性格,以及马俊的挑衅,也燃起了她的斗志:
“赖四海,请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说能保证公司每一个人都遵规守法,那你都做了哪些具体举措。”
在孙兰兰和马俊争吵的过程中,赖四海虽然像个局外人,但他明白,处在风暴中心的正是他。
尽管马俊进门后始终没给他一个正眼,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是在维护自已,心里顿时有了底,思维也跟着活跃起来,于是开始装傻充愣:
“举措?举措是啥意思?”
孙兰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是用了什么具体的办法和措施。”
赖四海咧嘴一笑:
“你要这么说,我早就明白了,我总给他们开会,讲讲自已的事儿,让他们知道,犯法没啥好下场。”
“开会?”孙兰兰斜了一眼正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马俊,“要是开会能解决问题,天下就没有难破的案子了。”
听出语气里的嘲讽,马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年轻人总以为开会是在浪费时间,那是因为你们还不是领导,还不能从全局的角度去看问题,一次成功的、胜利的大会,有利于更好地整合资源、传达信息、交流观点、体现民主和执行决策,所以既重要又必要,以下位者的视角看上位者的行为,有太多东西看不懂,大多数的人一辈子一事无成,就是受限于个人的眼界和格局。”
现在可好,不用赖四海解释,马俊已经完美地替他进行了开脱,把开会说成一件无比重要且无比有效的事。
孙兰兰心头又是一股怒火升起,当即回击道:
“我反对的是那些没有必要的、纯粹是为了做秀的会议,如果像赖先生这样,对公司的情况不甚了解,缺乏对公司的有效掌控,如果只是以开会的形式口头说法,除了浪费时间,又有什么实际意义?”
“赖四海,”马俊用食指关节敲击着桌面,“你对公司的掌控力如何,是否有人背着干一些违法的事情?”
“肯定没有!”赖四海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这个人初中毕业,没啥文化,还犯过错误,但雇的可都是有能耐的人,咋做买卖人家比我明白,咱跟着瞎掺和啥,我就管他们咋做人,人做明白了,做事儿就不会差。”
马俊频频点头,大加赞赏道:
“听听!多么朴素的思想,多么有效的手段,这是在社会这所大学里学到的知识啊,正所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汉高祖刘邦,带兵不如韩信、用计不如张良、治国不如萧何,但偏偏他是皇帝,这就是将兵不如将将的道理。”
气得孙兰兰柳眉倒竖,把手中欺骗赖四海的一沓白纸“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
“看来马副厅长对此深有研究,要不接下来你也问两句,让我也在社会大学里涨涨知识?”
肥胖的大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马俊开口问道:
“赖四海,八月三十日夜,四海公司旗下海昌公司在五有县的仓库失火,当地消防队认为是有人故意纵火,但你们却没有报警立案,为什么?”
“那是……”
赖四海刚想把范守安早已安排好的应对说辞讲出来,忽然想起刚才还说对这座仓库不清楚,生生把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改口问道:
“那是……哪天?我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啊。”
“给处理这事的人打电话,开免提!”马俊厉声喝道。
赖四海忙依言拨通了苏东群的电话:
“苏东群,我问你,五有县仓库失火,为啥没告诉我?又为啥没报警!”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苏东群的声音,似乎有一些愧疚:
“赖总,这件事情怪我,当天晚上打更的人喝醉了,在抽烟时引起了火灾,然后点燃了在楼内存放的汽油,目前打更的人已经辞退,造成的损失由我们几个负责人共同承担,因为对公司整体运营没有造成影响,所以就没告诉您。”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为啥要瞒着我!”赖四海怒道。
“您一直教育我们做人要有担当,这座仓库是我坚持保留下来的,现在出了问题,自然要由我们这些人主动解决,同时,如果上报,以您的性格,大概不会同意由我们个人承担损失的做法。”苏东群道。
赖四海心里愈加有底,嘴里却恼怒异常地咆哮道:
“除了这个,还有啥事儿也瞒着我?”
“真没有了,”苏东群的语气非常真诚,“只有公司做大做强,我们员工的生活才能一天比一天好,所以我们这些人都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一样,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事儿,今后也一定认真做事,注重安全生产,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行了,挂了吧。”
马俊冲赖四海挥了下手,接着转头看向孙兰兰:
“刚才的问题,是不是都清楚啦!”
五有县仓库失火?
我怎么不知道。
孙兰兰一时有些恍惚。
这三个多月里,都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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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