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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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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家事
往事皆如梦,流年只断魂。不堪秋日尽,细雨欲黄昏。
一段从未对外人说起的尘封过往,讲讲停停,已到了傍晚时分,当孟子夏乏累之时,便由孟希代他讲述,午饭时也未外出,只草草吃了一点楚天和孟妈妈送来饭菜。
此时孟子夏也不想再瞒着楚天,也让他一起听下去。
虽然只听到了往事的后一半,但楚天已然明白了原由。
即将结束时,楚怀远也赶了过来。
当孟子夏最后说出“林司令”三个字,往事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了林文彬。
林文彬神情萧索,既是对孟家这一段跨越九百年往事的感怀,也是为自己年青时所犯下错误的忏悔。
长叹一声,方才开口道:
“那是一段至今都不愿提起的岁月,当年少不更事,确曾在无知和狂热中拉起过一支队伍,批斗过恩师,冲击过机关,还同其他战斗队发生过多次武斗,现在每每想起都是悔恨难当。”
顿了顿,林文彬无比诚恳地望着孟子夏道:
“只是当日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实现心中那所谓的崇高理想,却从没有做过什么自私自利之事,子夏老弟请相信,我绝未夺走《千里饿殍图》。”
“观一叶而知秋,”孟子夏当即点头道:
“从若风、若水两个孩子身上,便已知文彬兄胸襟为人,否则今日也不会将我之家事和盘托出,想来都是过于心急,才会引来如今的误会。”
“当年各种队伍多如牛毛,想必‘林司令’也有许多,为何会单单认为文彬兄有重大嫌疑?”一旁文叔不解地问道。
“为寻《千里饿殍图》,我与怀远几乎找遍了整座西京城,”孟子夏苦笑了一下:
“在所有林姓为首的战斗队中,只有文彬兄最符合,曾领导过战斗队,有夺画的条件;之后又开始经商,想必有当初积累的资金;最关键是喜好古玩,这样便有了夺画的动机。如今看来,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林文彬摇头道: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若是没有当年的糊涂作为,又岂会有如今之事,天理昭然,报应不爽,这也是我命中该得的。”
孟子夏再次向林文彬拱了拱手:
“之前无缘一见,并不知文彬兄行事为人,直到今年与若风和若水两个孩子相处几次后,便已经知道自己当年的判断错误之极,早已没了怀疑之心,却不想余波未平,酿成今日之祸,大为惭愧。”
“按子夏兄方才所讲,自希孟先祖后,后人便不再入仕,”眼看两人越说越沉重,文叔便转移话题道:
“可《千里江山图》在后世极受帝王将相喜爱,清乾隆帝更是为之而题诗,为何千年以来无人以《千里饿殍图》为凭,去找乾隆言明乃自己先祖所画,或许还能谋个好前程?”
孟子夏正色道:
“当年希孟先祖呕心沥血作《千里饿殍图》,只为能让宋徽宗关心民间疾苦,拯救百姓于水火,奈何报国无门、郁郁而终,自此,红袖先祖便留下祖训,不可借祖上之荫,不可忘祖上之志,若无拳拳之心、不世之才,不可入仕为官,免被玷污、愧对先祖。虽经百年,我等后辈亦不敢忘。”
林文彬闻言叹息:
“星移斗转近千载,仍是满门忠良,孟希当初截回湛卢剑时,曾说既是不想国宝流失海外,也是为一桩家事,便是和这《千里饿殍图》有关吧?”
楚怀远见表哥有些疲倦,便接过话头道:
“这就要从今年三月初五的‘四海鉴宝’说起了。”
待把整个过程讲述一遍,别说林文彬、文叔两人,就连楚天惊得目瞪口呆,这件事原本是他亲身经历,却也不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秘密。
而林文彬此刻却有着另一番心情,原本以为孟子夏将湛卢交给他们父子保管,只是为了确保安全,却不想当初就已经有了示好的意图。
——湛卢剑不再是交换的筹码,而是信任的证物。
看着垂首立于一旁孟希,文叔更中气不打一处来,你父亲做到了如此地步,而你却在一昔之间险些将之全部毁掉,当即沉下脸道:
“孟希,我知你素以家人亲人为重,既然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偏偏要耍这些小聪明,现在明白,什么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孟子夏也叹息一声道:
“我早就和他讲过,心计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伤人,也会害己,奈何这个不肖子,竟会用到了自家人身上。”
孟希辩无可辩,便要再次下跪磕头赔罪。
林文彬却伸手拦住他,然后对众人道:
“虽然这次的事,孟希确实有错,但我却能理解他的心情,想必是怕找到我好言相商,而我却会碍于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坚决不肯承认,所以才出此下策。孟希,我说的可对?”
孟希虽知此时说“是”,便是承认自己一直都并未真正相信过林文彬,但事已至此,再说谎已了然无益,只得硬着头皮默默点头。
“不必多想,只要日后能吸取一些教训,把自己跳脱的性子改一改,便还是我心中的那个孟希。”林文彬笑道。
孟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去找《千里饿殍图》?孟子夏感到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既然大家都在,正好也让他说个清楚,便放缓语气对孟希道:
“小希,我答应过若风,两家人世代交好,也早就和你说过,为了你和若水的幸福,那幅画不再追究,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你偏偏想起要找那幅画?”
孟希哪会不知这是父亲给自己的一个解释机会,心中暗暗感动,声音低沉地开口道:
“那天爸爸你从昏迷中醒过来,病情看似在好转,实际上却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当时特效药还没有送到,我实在不敢想后果会是怎样。当晚您在睡下后,梦中不停地念着那幅画的名字……第二天我与若水划船时她落水昏迷,恰好林伯伯打来电话,一时糊涂就……”
孟子夏重重将手杖在地板上顿了顿:
“我用了大半生寻找《千里饿殍图》,早期怀疑过你林伯伯不假,到后来我都认定这是个误会,为什么你还执迷不悟?我心里确实还惦记着那幅画,可你怎么能用这种令人不齿的手段,还去找林伯伯索要?真是糊涂!”
“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啊!”林文彬一声长叹,“以当时的情况,除我之外,孟希还能去找谁,虽说有四海鉴宝上那个神秘的三号人物,可你让孟希到哪里去寻找?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我不怪他。”
文叔一旁笑道:
“现在所有事情都已说清,今后彼此也不再心存隔阂,是不是该研究一下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了?”
孟子夏点点头道:
“此事是我父子引出的祸端,自然会由我们来解决,只是关于湛卢剑的消息是否已经泄露,目前尚不能确定,即便泄露,也不清楚是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还是全部情况,但有一点是让人放心的,他们并不知湛卢剑现在由文彬兄保管,所以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再探听一下对方的虚实为好。”
林文彬思忖片刻道: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分你我了,何况我与若风本来已牵扯其中,不过我却同意子夏老弟的想法,来时我看到几辆警车刚刚离去,想必是你们已经做了一些准备,目前湛卢剑无忧,那便看看这次墨痕斋被盗,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也好确定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孟子夏再次向林文彬拱拱手道:
“请来警察实属无奈之举,当时没料到文彬兄会亲自到来,现有文彬兄到此,想必那些宵小之辈断不敢再动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再次谢过!”
林文彬摆手道:“此为我们共同之事,何必要谈感谢二字,时间不早,看子夏老弟也累了,待出院之时,我请一桌增福宴详谈。”
孟子夏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林文彬大笑着起身:“那便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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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