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左侧上首一张条案后,站起一位老者,举杯一饮而尽。
老者身材高大、鹤发童颜,头戴风帽,身穿锦袍、外罩大氅,六十几岁年纪,说话中气十足,他就是连岛明军的创建者,两淮招讨使,大都督苏子恒。
“但不知恩师此去,可曾探听到延平王鞑掳朝廷招安一事,可有眉目?”小岷王放下酒杯,急急问道。
延平王郑经今年只有25岁,按说过个生日,作为连岛主帅的苏子恒,大可不必亲自去贺寿。
但今年初,他们得到线报,郑经屡次派人向清廷联络,试图接洽接受招安。
当今残存的抗清力量中,延平王是实力最强的一支,如果他降清,对于整个抗清复明大业,无疑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连岛上下都十分紧张,所以苏子恒才不顾身份、年纪,以贺寿为名,亲赴台湾,就是为了能了解第一手信息。
”呵呵,大王勿忧,也是天助我大明,那郑经的确与鞑掳有龌龊龃龉,欲比照朝鲜,做海外藩王,称臣但不入朝,也不剃发易服。
但康熙小儿说朝鲜自古是中国外藩,而台湾则是中国本土,所以不允其成为外藩,一切都要遵从清廷体制,所以招安一事不成了”
“噢,如此却好,如此却好!”小岷王长出一口气,面露欣喜之色。”现延平王不仅不再降清,还准备春节前后进取潮汕,约我酌情策应,并相赠稻米一万石,以做军资”苏子恒手捋着白胡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啊,如此,今冬我军就再无缺粮之忧了,只是策应之事,老师不知有何打算?”小岷王问道。
“我军军力孱弱,延平王也是知道的,届时只需沿海骚扰一下,造造声势即可”苏子恒答道。
小岷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举起酒杯,准备敬一杯,轰!轰!忽然殿外远远传来了几声打炮的声音,大殿里众人都一惊,小岷王放下酒杯,望向殿外。
“报!~”一个探报高喊着冲进大殿,单膝跪地禀道:”禀岷王千岁,大都督,大事不好,西湾外来了一艘钢铁船,欲强闯我码头,我军正发炮拒敌!”
“说什么呢?何来的钢铁船?”小岷王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望向一脸惶恐的李正敏。
李正敏慌忙起身离坐跪倒,口称:“禀大王、大都督,十数日前,羊山岛来了一伙海外蛮夷,髡发异服,自称是华夏苗裔流落海外,召集流民,结寨建港,欲强抢占此岛,
我多方与之交涉,这伙髡夷蛮横无理,不服王法,昨日发生了冲突,被我父子教训,想必是来报复了,大都督刚刚回转,还未及时间上报,望且赎罪,末将这就下山去拒敌”
“哦,原来如此,既是海外蛮夷,何来的钢铁船?”苏子恒问道,”回大都督,这些髡夷颇有些新奇之物,不仅有钢铁造的巨船,还无桨无帆无纤绳,可自行海上,据说是用猛火油引燃牵动的,他们还有一种自行的四轱辘怪车,也是这个原理”李正敏答道。
“世间居然竟有这等物什,可知不是妖法吗?”小岷王伸长了脖子,问道,“回大王,犬子曾登岛与髡夷交涉,乘坐过他们的怪船和怪车,不是妖法,是海外的一种制造之术”李正敏拱手答道。
“轰!轰!轰!”又传来了一连串的声音,与方才的炮击声大不相同,声音密集、连续、低沉。
“这是什么声音?是炮吗?为何会连续炸响?”苏子恒再问,“这个,末将也有所不知了”李正敏答道,他也是一肚子的狐疑,早上他听钱贵说髡夷有连发的火枪,但这声音明显不是火枪,是某种炮,难道他们还有连发的火炮,那也太可怕了吧!
“走,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李正敏右侧上手,一个条案后、猛然站起一个年轻人,大声说道,只见这人,身高七尺有余,面白如玉,秀眉俊眼,目光炯炯,鼻直口方,一双红唇,艳红夺目,大耳有纶,
头戴束发紫金冠,前面一个红绒球,突突微颤,身穿锦袍,上锈团花朵朵,外罩一个白披风,前胸系着蝴蝶扣,脚下一双皂靴,靴面秀有白虎啸春,
十七八岁的花样年纪,一派的玉树临风、英气逼人,此人是小岷王的大王子,名叫朱凯,今年只有十七岁,因为天生了一张特殊的红唇,得了个诨号“丹唇郎”。
出生于连岛,从小也师从于苏子恒,还经常与军中武将习练武艺,研讨兵书,天资聪慧,勤勉好学,胸怀大志,为人谦逊豪爽,甚得连岛上下拥戴。
平时最喜欢收集研究西洋火器、大海船的信息,他坚信要实现反清复明大业,非有西洋特殊之火器助力,不可能完成。
刚刚听说居然有钢铁巨舰自行海上,立时来了兴趣,当即起身,大步走向殿外,殿里的人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
“镇海寺”建于一个斜坡上,大雄宝殿位于斜坡的最高处,殿外是一个广场,站在这里,整个西湾可以尽收眼底。
众人来到广场上,借着月光望向西湾的海面,只见距离码头不远处,有一艘钢铁巨舰,有六七丈长,两丈宽,两丈高,白船楼红船身,船尾翻着大朵大朵的白浪,足有一丈高。
无桨无帆无纤绳,正飞速驶向码头大营,速度快的超乎想象,如同飞行在浪尖上一般,船楼射出一团白亮亮的灯光,整个船前方的海面,被照的通亮。
朱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高挂在天际,如果他看不到天上的月亮,都会怀疑这月亮,是否被挂在了铁船上,亮的不可思议。
船楼上还射出一束远光,更是照出数里之外,把岸上的营垒、炮位都照射的清清楚楚。
船楼的二层,一闪一闪的喷射着火光,每闪烁一次,都会有一个火球腾空飞起,呈抛物线射向岸边明军的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