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协初六开会，江南和梅虹初五就得走，临走前，初四这天的时间就显得有一些紧张。

    江南回来这几天，该见的人都已经见了一遍，该说的事儿也都说完了，初四本来应该没什么事情了，但从早上起床之后，江南家里就不断有人上门拜访。

    先是梅老板的司机过来，送了江南一支钢笔和两条烟。

    说钢笔是梅老板送他的新年礼物，至于两条烟，不说江南也明白，自然是用来交换他昨晚那两支烟。

    随后就是昨晚在梅老板饭桌上见到的那些人，有的是本人过来，有些则是派手下的办事员或司机过来，送上了一些烟酒。

    虽然说的都是一些拜年之类的话，但江南和江潮生都明白，应该是昨晚上江南那两支烟的威力在发酵了。

    毕竟那种有钱也买不到的传说中的东西，江南竟然能弄到一盒，就剩下两支的时候还能让梅老板不顾脸面的抢了去，这背后隐含的意义可大了去了。

    中午，宋小乐摸了来，跟江南说了一个同学的事情，拉上江南下午一起家里去见一见。

    这个同学叫王博，原本家里是县城的，初中的时候和江南宋小乐一个班，学习成绩也还不错，经常和江南他们一起玩。

    原本王博已经考上了大学，但宋小乐听说王博的父亲忽然得了重病，母亲又下岗，家中没有了生活来源，王博不得不从大学退学，进入社会打工给父亲挣钱治病。

    “怎么没听人说过？”

    “我也是上午碰到薛文琪，听她说的，这不是才拉着你去看看么。”

    汽车上，宋小乐一边儿给江南指着路，一边儿说道。

    “他们怎么搬到乡里面了，他家我记得不是在县城里面么？”

    “王博他妈原本就是咱们这儿乡下的，好像还有地。后来嫁给了他爹才到了城里。现在没有了工作，他爹又病重，还不如搬到乡里面，起码种种地还能有粮食收。”

    一路走一路打听，费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庄，一个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敲开了一家门，问清楚了王博的家地址，江南把车停在了王博家门口，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几样年礼。

    宋小乐去敲开了门，开门的正是王博本人，看到站在门外的江南的宋小乐，顿时愣住了。

    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家中已经很少有外人来往，就连亲戚也躲着他们，怕上门借钱。

    过年期间，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家冷冷清清，没想到还有两个同学找上门来。

    “怎么，不认识了？”

    宋小乐上前用拳头敲了敲王博的胸膛。

    原本也是一米八左右的青年，现在很明显比半年前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但江南能感觉得出来，他握住的手上虽然多了很多老茧，手背上也有很多口子，却比之前坚实了很多，有力了很多。

    “快，快进来···”

    王博一手一个，拉着江南和宋小乐进了屋。

    房子还是以前的老房子，低矮，阴暗，四处漏风，房间中间烧了一个火盆，燃料用的竟然是木头。

    “不好意思，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买不起煤···”

    江南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

    “你爸呢？”

    “在里屋床上···”

    一进里屋，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原来王博的父亲并不是因为重病，而是发生了车祸，导致头部和身体都遭受了重创，平时只能躺在床上。

    江南知道，这是长期卧床的病人，吃喝拉撒全都在床上，甚至已经形成褥疮的人才会出现的味道。

    王博的父亲安静的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昏迷，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惊动，退出了里屋。

    “你妈呢？”

    “在乡里找了个活儿，春节这几天，能给五十块钱···”

    江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掏出烟来，递给了王博一根。

    “其实，你们能来看我，看我爸，我已经很感激了。哎呀，看我，连水也没给你们烧···”

    王博站起身想去烧水，却被江南给叫住了。

    “你爸这种情况，还能治好么？”

    “我们问过医生，他们说如果家里有钱的话，好好治，再加上什么康复训练，将来有可能能坐起来。”

    “那车祸发生以后，那个撞你爸的司机？”

    “赔了三千块钱，就宁可去坐牢，也确实拿不出钱来了，可我爸这种情况，三千块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你爸这病，如果好好治的话，一年得多少钱？”

    宋小乐在一旁问道。

    “县医院的大夫说，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要治的话，就是一种营养神经的药和康复训练一块儿上，康复训练倒不贵，一个月几百块钱，但是那种营养神经的药物据说是进口的，一支就要一两千，一个月就得打三支。”

    “但是问题是，能不能治的过来，只是碰碰运气···”

    听到王博说的数量，宋小乐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只是需要个几千块钱，一两万块钱，他说不定就鼓捣鼓捣江南，两个人给王博凑出来了。

    但如果看样子是个无底洞，需要一直往里面投钱，而且能不能治好只是碰运气的话，作为没有切身感受的两个人，其实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的。

    江南坐在一旁，闷不做声的抽着烟，思考着王博家里的情况，怎么才能够解决。

    这种情况下，直接借给他钱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王博的父亲这种情况，借给他多少现钱都得填进这个窟窿里面。

    必须得给王博，或者说给他们家找到一个营生的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得问问王博自己的想法。

    “王博，你知道我爸是谁，你要是想去锦华集团，我回去给你说说···”

    “不用了···”

    王博狠狠地抽了口烟。

    “我不是没想过找你，可你也看了，我爸这种情况，床前离不开人，我妈一个人弄不了他。我还是就在家里收拾这两亩地的好，有事儿随时就可以回来。”

    江南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让王博到厂里上班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管是去锦华集团，还是去小马电动，都是江南一句话的事情，但就像王博说的那样，工资给他开多少还在其次，最大的问题是如果他一离开，他母亲一个女人，还真不一定能弄得了王博的父亲。

    卧病在床，无法行动的人，最主要的危险是肺部感染，尿路感染和皮肤感染，就是褥疮。

    现在即便是王博在家，他都已经闻到褥疮的味道了，如果让王博再去厂里上班，那···，很可能很快王博的父亲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但是你就靠着家里的这几亩地，别说我给你说丧气话，根本就不可能挣的了大钱给你父亲治病啊。”

    “说到这个，我倒有个想法，想向你们俩咨询咨询，你们俩见多识广，帮我拿个主意。”

    王博把手里的烟猛抽了两口，把烟屁股扔掉，带着江南和宋小乐出了院门，来到村口。

    “这边儿这几十亩地，都是我们村的，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就靠着家里长辈和婶子们伺候这些地，打出来的粮食有时候连公粮都抵不住。”

    “有好些人，都把地租给别人种，租金也不高，有些甚至只需要把公粮交了就行，你们说，我要是把村里这些地都包下来···”

    “想法不错，可你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你妈，你们能种的了几十亩地么？”

    江南又掏出烟来，递给王博和宋小乐，听到王博的想法后，宋小乐一边儿点烟一边儿问到。

    “当然不止我跟我妈，村里这些叔爷、婶子，甚至那些放学的半大小子，都是我的劳动力···”

    “本来他们也是要么自己种地，要么把地包出去，如果给我包了的话，不但能收一份包地的钱，还能在我这儿挣一份儿工资，你们说···”

    “听你这么说，要种什么，你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