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端平,两滴血彼此吸引,在碗中渐渐靠近。
欧阳克第一个叫道,“是姊妹!两滴血相溶一半!”
众人纷纷附和。
欧阳克抬头,灯光下忽见小龙女面目,又惊又喜,道,“原来是你!找的我好苦。”
小龙女冷冷的道,“久闻白驼山欧阳公子自负才情,聪敏过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欧阳克忙道,“方才灯光不明,不知是姑娘芳驾,言语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小龙女道,“我也出道题目,真聪明假聪明一试便知。”
欧阳克笑道,“刚才我难为剪秋猜明珠名字,姑娘想是看不过眼,打抱不平。好,既然如此,便请出题。”
小龙女道,“我也让你猜一猜,给你三次机会,若猜不对……”
欧阳克道,“我便是白驼山傻子。”
欧阳锋冷冷的道,“也不必猜,已是半个傻子了。”
欧阳克面红耳赤,不敢说话。
小龙女笑道,“这个题目容易的紧。我是太子妃,请问太子今年贵庚?”
“二十。”
“不对。”
“请问太子妃,大了还是小了?”
“大了。”
“好,我猜太子今年十八。”
“还是大了。”
欧阳克咬咬牙,道,“好,我猜太子今年十五。对不对?”
小龙女摇头。
欧阳克不悦道,“太子不在场,你口说无凭。”
“谁说不在场?太子,请上来亮个相。”
小尹上前几步,站到小龙女身边,大声道,“我是太子,今年十三岁。”
二人站在一处,他比小龙女还矮一头,
欧阳克初进门时一眼扫过,见他们二人一坐一立,少年替主子驱赶蚊虫,显是仆童厮养人物,因此不以为意,不料竟是太子。
欧阳克看向尹父尹母与剪秋,三人连连称是。
欧阳克甚是懊丧,正在灰心,忽听小龙女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欧阳克眼前一亮。
小龙女笑道,“这个题目倒不太容易。我是太子妃,请问太子今年贵庚?”
欧阳克眼珠乱转,目瞪口呆。
“十三?”
“错了。再加十岁才对。”
欧阳克挠头道,“请问当朝有几位太子?”
尹父叹气道,“银样镴枪头少教没文化,毕竟是西域来的。教你一个乖,后宫佳丽可以有三千,太子只能一个,多一个便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小龙女笑道,“太子从十年后回来省亲,这便临时有两个了,倒也能相安无事。”
欧阳克勉强笑道,“姑娘是故意难为我了。哪有这种事?”
忽见众人指了那碗惊叫,“溶了!溶了!”
只见那碗水里,两滴血溶为一体,竟是难分彼此。
众人呆了半晌,尹父叹气道,“原来朕娶的不是姊妹两个,而是一对母女。”
小龙女道,“所以呢,我方才说欺世盗名,莫为已甚。”
尹父恨恨道,“太子妃好聪明啊。”
小龙女叹气道,“我哪里聪明半分了。只因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容易想到。皇上倒猜猜看,我生父是谁?生母又是谁?”
众人一听,显然事关隐私,不禁好奇。
欧阳克幸灾乐祸笑道,“姑娘自是天仙下凡,哪来的父母?”
小龙女道,“本太子妃记住了,稍后一定报复,加倍奉还。”
欧阳克哈哈大笑。
小龙女道,“我师父是活死人墓主人林朝英。她一生只收两个弟子。李莫愁是我师姊,整日乐呵呵的,真的是什么也不愁。我则不然,师父管我甚严,什么都教,什么都要我学。
“我恼恨师父偏心,凭什么对师姊那么好,师姊想学什么便教什么,不想学了便随手丢下,师父也不责罚。难道我是后娘生的?”
欧阳克笑道,“定是小李会哄师父开心。哪天我也想会会她。”
小龙女不睬他,又道,“有一天师父给花儿换水,不慎刺破手指……”
欧阳克大声道,“来了,来了!”
小龙女道,“师父转身走开,我见花瓶里有她一滴血。我拿起那支玫瑰,小心避开染血的刺,不料后边生有暗刺,还是扎了一下。我挤压伤口止血,便淌下一两滴,落入水里。”
欧阳克可不可支,笑道,“来了来了,滴血认亲。”
众人皆恼他捣乱,齐声嘘他,连欧阳锋也白他一眼。
小龙女道,“我瞧了这三滴血在水里跳舞,不禁着迷。好似我们师徒三人。一滴沉下去,两滴慢慢靠近,终于融合。我随口问道,‘师父,世上真有滴血认亲的事么?’却没听见回答。
“我一回头,发现师父已泪流满面。
“师父很快转身,强笑道,‘哪有那样的事,不要信它。’
“我便笑道,‘徒儿想来也是。’可是抬手一摸,不知为何,也已满脸泪水。”
众人听她母女二人天性流露,不禁惊动恻隐之心。
“师父拿起我刺破的手指,放入口中,好像那是她的指头。”
欧阳克啧啧连声,道,“好香艳。”
众人无不愤慨,一齐嘘他,白眼相待。连欧阳锋也抬手,虚凿爆栗,低低骂他一声。
小龙女幽幽的道,“其实也没错,是我的指头,更是她的。我是她的亲生骨肉。我只不过刺破手指,她便心疼如此。那样子瞒不住,也学不来。”
“所以呢,我生母是师父林朝英。至于生父,尽人皆知,活死人墓主人终生只爱慕一人,那人便是重阳真人。墓中有他画像,我也见过他本尊,眉目间与我相似几分,尤其是眼睛……”
只听尹母一声尖叫,抬手捂住。
众人望去,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欧阳克幸灾乐祸,低声笑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次没人嘘他,欧阳锋拧眉,全神贯注看戏。
尹父忙道,“怎样?”
尹母颤声道,“本宫有件心事,隐忍至今,不敢言明圣上。只是事关人伦,本宫若再不说,必致天谴。皇上还记得登基坐殿、终南封禅之事么?”
尹父道,“怎不记得?那是朕风光之时。朕带你去终南山,封禅之余,听王重阳讲道。”
尹母道,“那时重阳宫尚未落成,王重阳在厢房讲道。本宫累了,那厢房又僻处深山,甚是幽静,本宫不觉睡去。梦回后宫,与皇上一场欢爱,甚觉酣畅……”
尹父叹气,连连咳嗽。
欧阳克不胜艳羡,频频点头。
尹母道,“醒来方觉荒唐,本当一笑了之,却见那王重阳衣衫不整目光涣散,形象狼狈甚是可疑。本宫小腹又觉不适,隐隐作痛。登时如雷轰顶,天旋地转,难道这个梦竟是真的?
“还朝不久,便怀身孕。本宫不敢多想,宁可信其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平儿,即为当今太子。本宫有时抱了他,细看眉眼,竟有几分像他,尤其那双眼睛……
尹母又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太子当真是王重阳所生,太子妃的生父也是那贼道,那么,太子与太子妃便是……”
欧阳克早已眉飞色舞乐不可支,叫道,“滴血认亲!滴血认亲!”
小龙女吃了一惊,连连退后,道,“这不可能。”
欧阳克笑道,“怎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正是报应不爽。”
青面兽与岳钟琪见奇变横生,乐得尹家倒霉,一齐起哄道,“滴血认亲,滴血认亲!”
众人忽觉口渴,大叫茶来,茶来。
小尹回头看小龙女,小龙女斜睨那七星海棠,见已烧的所剩无几,便微微点头。小尹捧了托盘出去,端回几碗茶来,色作淡绿。
尹父尹母与剪秋三人端起茶来便喝,欧阳锋递个眼色,欧阳克会意,推开茶碗,叫四个姬妾取来自带美酒。岳钟琪与青面兽见了,只略呷几口,不敢多喝。
小龙女又推辞几回,欧阳克岳钟琪他们更觉兴味,纷纷起哄。小龙女一拍巴掌,笑道,“只得如此。倒也,倒也。”
欧阳克忽觉浑身酸软无力,瘫坐椅中,顿时大惊。欧阳锋急忙运气,一口气只提到一半,再也上不去。他也甚觉意外,怎的不喝茶水,反倒中毒了?
看尹父尹母与剪秋三人好好的,绝无异状。
小龙女笑道,“七星海棠飘出毒气,只这茶水能解。你疑心水里有毒,不敢喝茶,却偏偏中计。”
岳钟琪与青面兽面面相觑,瘫坐椅中,试了几次,不能起立,渐渐口歪眼斜,脑袋后仰,昏昏睡去。欧阳锋扯了侄儿,挣了一挣,便感头晕眼花支持不住,两个趴在桌边都睡了。
尹母道,“这一伙人好没规矩,不懂欣赏。”
小龙女道,“也该咱们看戏了呢。”
尹父道,“还有戏么?”
小龙女道,“好戏才开始呢。”
三人欢然。小尹道,“那么我与你不是……”
小龙女笑道,“自然不是。我哄哄他们的。”
小尹道,“那我就放心了。就算是真的,我若有你这个姊姊,也是好的。”
小龙女一指欧阳叔侄,道,“这一场才是重头戏呢。江湖传言,他们两个名为叔侄,实系父子。今日机缘凑巧,正好验证一下。剪秋姑姑,烦你取碗净水来,咱们滴血认亲。”
小龙女取下发簪,各刺出血来,滴在碗里。众人屏息凝神,静观其变。欧阳锋内功深湛,一缕烟气焉能治住闻名天下的西毒?他暗运龟息,真气缓缓流转,一俟将毒质逼至双掌,便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