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读过不少书，她很清楚开办一家公司与做个摊贩之间的差距，但在华国这样的情况尚属首次，她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向公婆说明这个问题。

    多年以来，全家人围桌吃饭从没出现过的僵局如今就这样发生了。

    叶川的大妹妹和两个弟弟害怕得不敢发声，他们从未见过爷爷大发雷霆。

    在他们眼中，爷爷一向寡言，而且家里的事情通常都是遵从父亲的意思，一直以来父亲都掌管家中的大事小情。

    这次发生的这一切让他们感到迷惑不已。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叶川在思考着今后如何经营自己的事业，童瑶则是满眼忧色地看着丈夫，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这对夫妇共同度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对叶川有着无条件的支持，在她心目中，叶川几乎不曾做出过任何错误的选择。

    叶川在心里反复思考着，吸引外来投资并非难题，关键在于引入资金后应如何合理利用。

    现有系统内的初级技术水平包含初级太阳设备的设计图、初等发动机生产流程、初等电动机制造方法、全能电路板技术和后来获取的初级计算机设计图。

    当前，他把计算机技术和发动机技术放在一边，初步考虑的太阳设备还不适用于此时，因此剩下可行的是电机与电路板技术。

    身旁的童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显示出她已沉沉入睡，叶川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午夜十一时，但他完全没有困意。

    他突然回忆起八十年代末流行的国产电子手表和那时的即时相机（拍立得）。

    他想，或许可以设立一家合作工厂，主要生产电子手表与傻瓜相机，前者瞄准国内消费者市场，后者则是为了创外汇出口海外。

    他手握电动机与电路板技术，而日本的里惠葵子精通相机生产，结合双方技术就能产出性价比极高的傻瓜相机。

    凭借着低廉的价格，这样的产品势必会在市场上打败来自日本的竞争品，以此两种物美价廉的产品迅速占据市场，提升品牌知名度！

    想到这里，叶川几乎要为自己这精妙的计划鼓掌，这无疑是领先同行七到八年的好主意。

    虽已正式提出辞呈，两位上级仍然要求他在商业系统内再坚持一个星期，以帮助新任者顺利完成交接。

    对叶川而言，完成交接任务不过是分内事，他对此无过多异议。隔天，回到岗位的叶川首先联系了日本方面的里惠葵子，与她分享了自己的创业设想。

    里惠葵子对叶川即将步入商界的消息感到极为兴奋，表示会尽快前往中国讨论具体合作事宜。

    1979年，虽然国际航线已通航，但由于票价高昂，多数乘客是外交人员或企业负责人，但以里惠葵子的资格申请来华签证还是相对容易的。

    到了中午，新的职务调动通知下来，赵吉被指定为商业系统的下一任主管，韩丽芬成为副主管。

    听到这一任命时，二人皆以为叶川即将晋升，纷纷前来办公室道贺，却不料得知叶川正要离开这个单位。“叶主管，您真的打算辞职？”赵吉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询问。“确实，我计划转向商海探索新机遇，今后这里的重任就交给你和韩主任了！”叶川笑着说道。赵吉不解：“可为何要这么做呢？”对他来说，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叶川前程似锦，何苦轻易抛弃这一切？这种行为在他眼中近乎不可思议，完全难以理解。

    “无需特别理由，只是我对现状感到有些厌倦，想要做一些更有挑战的事情……”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的理念尚属陌生，投身商海更是无法轻易接受的概念。

    他们认为做买卖就是找地方摆个摊儿，经营公司或工厂似乎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况且，一个人开设工厂，真能卖掉他的产品吗？

    “叶主任，您别这样，我情愿一辈子为您效劳，主任的位置永远都是您的！”赵吉急忙表忠心。

    “好了，赵吉，丽芬姐，今后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或许将来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叶川，你真的要走？”韩丽芬很早就认识叶川，一直将他视如弟弟。

    “丽芬姐，我已经向上级递交了辞呈，并得到了批准，但接下来的一周我还会在这里，帮助赵吉完成交接工作。”

    听到这里，赵吉心中刚刚涌起的欢喜迅速被忧伤取代。他在叶川手下工作了十几年，早已对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小网点和供销社被合并成商业**，成为京城里乃至全国的商业标杆，连百货大楼也难以匹敌。如今，创造这一奇迹的人却要离开，作为新任主任的赵吉根本没有把握守好这份家业。

    突然，他产生了一个念头。

    “叶主任，您下海经商一定需要帮手，要不我也辞了职，跟您一起干！”

    叶川笑道：“别胡闹了，好好当你的主任。你才四十五岁，前程光明得很。”

    赵吉叹了口气，低下头。刚才的冲动使他说出这些话，实际上他根本舍不得这份稳定的铁饭碗。下海经商未知数太多，还是现在这份工作旱涝保收。

    这时，韩胖子冲了进来，粗声道：“叶哥，您是要离开吗？”叶川点点头。

    “叶哥，我也跟您走！”韩胖子直接说道。叶川点点头，简短地说：“行！”

    旁边的韩丽芬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她的这个“弟弟”性格顽固，如果不是遇到叶川，他可能还在业务点当最底层的小职员。跟了叶川后，他已成为商业**的中层领导。

    她知道这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弟弟的真心决定。

    尽管失去了铁饭碗，相信叶川不会亏待他。

    罢了，叶川这个人深不可测，说不定真能创出一番事业。随着消息的扩散，更多人得知叶川辞职的事情。

    马建设、刘军、夏中原、齐麻子，以及第二电子厂技术科副科长袁国伟和他的两位助手也都纷纷表示要跟着他干。

    叶川原本就有进军电子行业的计划，这些人都有专业背景，因此点头同意全部接收。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辞去铁饭碗，下海经商必须得到家人支持，否则继续在原单位工作。

    结果，所有人都在第二天递交了辞职信，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获得了家人的同意。

    叶川心中十分触动，加入他是充满不确定性的选择，他们辞去公职全是看在他个人情面上。

    得知这些人的辞职决定，叶川只简短地说了一句：“兄弟们，请大家放心，我会让大家不后悔的！”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叶川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自己奋斗近二十年的工作场所，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来到业务点时，他还是一名在街头巷尾跑业务的小职员，每天都风尘仆仆，与韩胖子骑着三轮车外出收废品。

    后来，他逐步晋升为业务点的负责人，并整合资源，开创了一个领先于时代的商业帝国。

    这家商业帝国成立已有十八年之久，逐渐发展至今的规模，在国内树立了行业标杆，成为了全国顶尖的商业综合体。

    多年来，叶川深深扎根于这个时代的沃土，身边有体贴的双亲，深爱的妻子童瑶，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喝完最后一杯茶水后，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却看到外面人潮涌动，一直排到商业帝国的院子里。

    “老赵，丽芬姐，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最前面的是赵吉和韩丽芬，他们不知何时已候在门口，一直未曾敲门，生怕打扰他最后一个工作日的心情。

    “叶主任，我们真的舍不得您离开！”赵吉声音有些哽咽，要是可以选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个主任的职位，也不愿叶主任离开。

    叶川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叶主任，能不能请您不离开商业帝国？”罗爱民满脸不舍地恳求。叶川笑了，虽然没有开口，眼眶却已经湿润。

    “叶主任，能否考虑留下？”“叶主任，请留下吧！”

    “主任，公司真的离不开您啊！”

    叶川每迈一步，总有人真诚地挽留他。

    队伍从办公室一路延伸到商业帝国的大门，引来许多市民驻足围观，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队伍的最后是一位门卫——七十多岁的崔大爷。他在四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此工作，至今已度过了三十多年的岁月，是商业帝国在职时间最长的员工之一。

    他见过多个领导层的更迭，却从未遇到一个像叶川这样亲切对待自己的上司。

    每次见到叶川，不仅和蔼地打招呼，还在过节时主动送上红包和礼物，这种温情令人心生敬意。

    崔大爷颤巍巍地握住叶川的手，眼含泪水：“叶主任，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关心照顾！”

    叶川微笑着答道：“崔大爷，您也七十多了，该回家享受晚年生活了。”

    崔大爷点了点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听叶主任的，明年我就回家养老了，真的干不动了！”

    叶川伫立于门口，目光重新落在仍在经营中的商业**上，陪伴他前来的人们静静守候。良久，他出声对身旁的两位朋友告别道：“老赵、丽芬姐，我先走一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