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往外拿菜的手停住了。
过了许久,李建嘿了一声:“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拿你当朋友。”
赵玉书没有回答,他不擅撒谎,当李建响应他的要求出现在天牢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法把李建当朋友了。
“见到你没事,我真的很开心,关于对你的责罚,也没有骗你,闲聊时父皇确实是这么说过。”
赵玉书想说什么,但被李建打断了:“至于你的问题,不得不说,你是真的很聪明,可以从很多不相干的事情中推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哪怕连我那几位哥哥,甚至是太子,都不知道父皇许诺了什么,但你知道了。”
赵玉书一声叹息:“非是挑拨离间,你长在宫里,该知道哪些话只是说说。”
“但他至少说了,而你,你连说都不肯说。”李建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在你们书院眼中,那么没用吗?”
赵玉书沉默了很久:“天上的苍鹰若是看不到地上的蚂蚁,那它就不该让蚂蚁向他俯首,你还记得我建议你去南方看看吗?另外,我交朋友,向来跟修为无关。”
赵玉书拿起筷子:“谢谢你的酒菜。”
李建点了点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牢。
一段友情,在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面前,不堪一击。
修士感悟天地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天地灵气,所以除了极其擅长隐匿自身的修士,一个内景想无声无息的瞒过其他内景基本不可能。
当孟衍和阿离被送到长安那一刻,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但即便如此,内景也不是任谁都能盯住的,想牵制一个内景,至少也得一个强力的外景大圆满。
而想牵制书院的内景,至少得一个强力的内景。
长安书院向来跟白马书院不对付,于是白马书院并没有在长安设置足够分量的据点。
客栈之中,孟衍和阿离都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老师没有来找他们。
老头子虽然高傲,但并不自大,当知道自己的弟子来了长安,无论是留下还是赶走他们,至少都会来知会一声,不会无声无息。
“老师不可能被他们困住!”孟衍扇子摇的很急,天气有点热。
“如果老师被困住,我们出现在长安的一刻,他们就会杀过来了。”阿离给出了一个看似很合理的推论。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我不知道,或许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孟衍犹豫了一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离似乎早已想到他有此一问:“分头行动,你去找小师弟的下落,我去找老师的下落。”
孟衍立即反对:“你休想支开我,小师弟被送进了天牢,根本不用找。”
阿离斜了他一眼:“那我去天牢看看他,你去找老师。”
孟衍张了张嘴:“天牢肯定有人看着。”
“我知道。”
长安西北的大明宫中,一座偏殿周围坐了足有五名外景大圆满高手,他们呈扇形坐在殿外,全都看向大殿方向。
修士不惧寒暑,但这五人却都感到一丝透彻骨髓的寒意。
殿中只有两个人。
张天师看起来很年轻,至少一头黑发比之对面一头雪白的老人要显得年轻的多。
但他实际年龄也已经将近七十,修道之人最擅养生,他现在的容貌保持到寿终正寝不是难事。
“你的两个弟子到了长安,你想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吵醒什么人,但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这样坐在你对面,跟你说这些话,最为可笑的是你竟然没法反驳。”
依然没有人回应。
张天师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丝丝寒气从身上渗出。
“唉。”
张天师长叹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跟对面的老人一样睡着了。
困住天下第一,谈何容易。
赵玉书已经不再考虑老师还会不会来救他,衍悔拿着千里江山图来了,而老师没来,侧面说明了老师现在的处境很可能不太好。
结合自己这个小人物引起天下前五的内景出来三个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事,赵玉书再傻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引子。
他们要对付书院。
过去他对书院的能耐,尤其是老头子的能耐有种盲目的自信,认为只要老头子还活着,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真有,那就让老头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掉。
而现在这种自信开始动摇了,老头子似乎确实遇到麻烦了。
衍悔或许真的不想杀自己,但进大悲寺当和尚比让他死了还难受,如果真到那一步,他不介意用徐夫人抹了自己的脖子看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书院并不贪恋权位,所以攻击欲望很低,导致的结果就是每次都是对头做好准备,极具针对性的对付书院,比如福王搞沈家那次,书院所有战力都被绑住,而虽然自己当时只有一重天,但如果没有自己,书院的人想救出沈七,还真得多费点功夫。
书院能屹立千年全靠一代又一代的大佬实力超群硬扛了下来。
这次应该也能扛住吧。
既然想通了皇帝本次的目的是要动整个书院,那自己再待在这里被动的等对手来砍就有点太睿智了,哪怕出不去,也得想办法牵制一下他们。
我是书院的六先生,我也是书院的战力,你们算计他们的时候,也该把我算进去。
赵玉书悄悄幻化出阿萨辛,灵力一动,整层天牢一片漆黑。
黑暗是踏影步的主场,而能随时随地创造一片黑暗的阿萨辛,就是为踏影步量身打造,哪怕这片黑暗现在只能覆盖数丈。
赵玉书出现在天牢一层,他不相信没人看着他,而想看住一个书院的五重天,不来个七重天那就太看不起人了。
事实证明皇帝确实有点看不起他。
在天牢一层看守的是一位身穿学士服的文士,六重天。
“赵玉书,你是要畏罪潜逃吗?”文士感应到背后突然出现的灵力波动后正在作画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纸上一只山雀翅膀被拉长了一笔,整幅画都废了。
赵玉书有点失望,就算是六重天,至少也得是小天师那个级别的才够资格,这个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太弱了。
赵玉书袖袍一抖隐藏了阿萨辛,同时将潜藏在另一只袖口中的承影也收了起来。
“潜逃?你该庆幸老子并不想走,否则你就不是受伤了。”
文士皱了皱眉头:“白马书院的人,口气都这么大吗?”
赵玉书笑了:“原来是长安书院的,听说你们对我们一直都不服。”
文士放下笔,拿起一根铁尺。
赵玉书活动了一下手腕:“那是打的你们还不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