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找她,当萧拾年开着他那大黑牧马人涉水前来时,俨然就是来救她的。
祝又又挂断电话发出位置后,先是按照萧拾年的指导,试探着往前轱辘了几步。
她能感觉到小车是在爬坡,可眼见着水位似有下降,车却突然熄火了。
甲壳虫趴在水里,不管主人死活。
‘啪啪~’
有人拍她车窗,祝又又心太慌,被吓了一跳。
侧头一看,是刚刚那个大姐,正比划着催她开窗。
祝又又摁了下车窗按钮,没反应,连按几下仍是毫无回应,一种窒息感瞬间溢满整个车厢。
赶紧抖着手开车门,她从里边儿推,大姐在外头拽,路面积水涌进车里的同时,也顺利帮她逃脱,好在没被困死在里头。
下车站进雨里,登时一阵寒意,大姐将手中的伞举至祝又又头顶,一脸的焦急关切:“你住在哪里啊妹子?不远的话我陪你走回家吧,这附近的路我熟一些!车肯定不能开了,这天开车更危险!”
祝又又拒绝的手在推上大姐手腕的一霎,改为抓着大姐靠近自己。
她搂着大姐肩膀,边说话感谢她惦记,便携着她一同站上水同样很深的人行道,并紧紧依偎着,往高处走、站到花坛上。
原来大姐是听-后到家的、杂院里的邻居说,路口桥下停了很多车走不了了,她不放心送自己回来的好心妹子,把孙女安顿好后就赶紧出来瞧瞧。
祝又又回头一看,果然,这雨下的好像老天在往下泼水一样,桥下已被积水灌满,水深几米不好估算,但她能看到,有好几辆车只剩个车顶在无助地趴着,堪称恐怖。
路边站着不少人,有的苦大仇深,有的翘首以盼。
祝又又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车会憋在桥下,从众人交流的只言片语判断出,有些司机是看雨突然下大,故意躲在桥下避雨的,躲到水越来越深,车子短路才傻眼至此。
许是新闻覆盖面不够、许是相关部门科普不到位,这样类似用水泼油锅灭火的行为,看似匪夷所思,但就是时不时有人在做。
那按距离和降水量算,祝又又的甲壳虫如果不及时挪走,再过个把小时也将被雨水淹没。
不愧是学新闻的,祝又又看着自己的小车自嘲,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在琢磨媒体人的使命……
萧拾年是在大水漫过甲壳虫车前盖时赶到的,祝又又以为他会骂自己没事儿找事儿,但他没有。
他理都没理她,下车后,便不发一言地为两车挂上拖钩。
刚刚大姐惦记孩子,将伞留下就走了,祝又又一个人站在风雨中被冻的瑟瑟发抖,隔着雨帘也看不清这男的什么表情。
只见这男的挂好车,浑身湿透地又登回牧马人,稳稳将小车拖到坡顶人行道上。
他整个救援过程又快又稳,看似情绪稳定,实则差点气疯。
挪完车,萧拾年黑着一张脸卸下挂钩、将拖车绳塞回后备箱。
祝又又见没啥危险了,才敢蹚着水靠近牧马人副驾车门。
这雨下的,不打伞就跟站瀑布底下似的,萧拾年站在雨里喘气儿都费劲,生气之余,只在心里道,这大小姐平安就好。
抹了把脸,他什么都没说,只扫了下手掌催这丫头赶紧上车。
就这么折腾下来,时间已过半夜,堂姐家宝宝还小,祝又又本就没提前打招呼,这又耽误到这么晚,更不好直卟楞噔上门打扰。
萧拾年也跟懂读心术似的,猜出她无处可去,问都没问。
俩人在哪分开的,就又回了哪里。
一路沉默,萧拾年到自己窝里给祝又又找了套干爽的家居服,依旧惜字如金,就比划了一下洗烘一体洗衣机,以及干净整洁的小卫生间,转身就出了小屋。
祝又又洗完澡出来时,没料到萧拾年会在外面。
她穿的是萧拾年给她拿的男士家居服,因为干净,加之她经常出去徒步露营也不太讲究,就真空着穿的。
而她自己的衣服,已经从里到外都直接丢进滚筒洗烘上了。
‘呼~’
小小倒吸一口气,祝又又缩了缩胸,站在原地看向萧拾年。
他手里端着桶泡面,茶几上放着一个冒热气的玻璃茶壶,看颜色,是姜丝红糖一类。
“吃点东西,喝点热水。”这是这男的今晚救了她之后,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说完,便放下泡面。
祝又又都要憋发霉了,一边朝沙发挪步,一边道谢解释:“今晚真谢谢你,我姐家其实就在桥的另一头,我当时没想到雨会下大,又下那么急……”
“嗯,很多人都没想到,桥底下那么多人,不也是心存侥幸。”萧拾年淡声打断,说话客观公正,没有一丝关心。
和电话里的他很不一样。
又成了一块冰。
“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等雨停了再走。”说完,他转身就要出屋。
祝又又忙叫住他:“欸、那你住哪儿?”
萧拾年摸出口袋里早已湿透的烟盒,略显局促:“你甭管我了,我在哪都能凑合一宿。”
祝又又追上两步:“可你身上都湿的,你的、浴室我刚用完,还有点热乎气儿,你要不先……”
她又四下看了一眼这相当于单间的小屋,犹豫提议:“要不你还是睡你的床,我睡沙发吧?”
男人的背轻轻起伏,祝又又见他似乎提了口气,没同意:“不了,不合适。”
说罢,他就推门出去了,只留下一地水渍。
挫败这词儿,已不足以形容祝又又在一次又一次面对萧拾年对她拒之千里后的糟糕心情了。
她独个儿留在房里,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拾起碎成一地的心情。
振作起来喝了两杯红糖姜茶,祝又又决定既然人家救了她、帮了她,那她好歹得帮人收拾收拾屋子。
撸胳膊挽袖子拖地,祝又又回想着两人刚刚一前一后的站位,幻想若是她刚刚鼓足勇气冲上去抱住那个冰块儿,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呵,得了吧,搞不好那冰块儿会吓成虾米,佝偻着骂她神经病。
都收拾完,祝又又又出一身汗。
她静静窝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抽过手机,尝试争取。
她给萧拾年发消息:【当面我没跟你说,一想到要和不认识的男的手牵手上台我就别扭】
她说的是和别人搭档伴郎伴娘的事,等了有三分钟,萧拾年没回。
她再次出击:【你真的不想重新开始吗】
【其实你不当伴娘比较好】
这后一条是萧拾年发的,两人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在对话框里闪出。
可是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介意她和别的男的搭档吗?
不敢问,怕被嘲自作多情。
等了好半晌,萧拾年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屏幕熄灭后又被按亮无数次。
‘嘀嘀~’
烘干机工作结束的提示音响。
祝又又看了看死了一样的手机,立刻决定不再赖在这儿,换衣服走人。
这老天爷怕不是来耍她的吧,专门下场雨给她淋成麻烦精,见她作够了,雨也停了。
溜达着走到主路上,祝又又很顺利就打到车到了远舟国际。
没睡一会儿就到了白天,祝又又觉得她其实根本没睡着。
前台退房,祝又又在酒店大堂遇上了耿书海。
她知道耿总是远舟酒管公司的总经理,不只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且不说家庭背景怎样,单这工作履历和成绩,完全称得上青年才俊。
耿书海约她吃饭,说是聊工作的事,她没拒绝。
偏偏约在了挺浪漫的云顶餐厅,她也没拒绝,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清,她可不是那个有话不说的冰块儿精。
祝又又属马,朋友圈又晒过很多骑马的视频和照片,又颇喜欢红色。
许是耿书海想投她所好,约会那天送了她一个用永生红玫瑰花扎的那种小马,装在一个亚克力盒子里。
那马浑身通红,只有眼睛和嘴能看出点儿人间的颜色,其余整体……就像灵堂门口摆的纸马。
拆开包装袋的一霎,祝又又看着那马只觉瘆得慌,怕不礼貌,拧着眉犹豫问:“咝、你这小花马,订的时候没有别的颜色吗?”
耿书海以为她不喜欢,很小心:“怎么?我看你最喜欢红色,才……”
祝又又的确是不太喜欢,又怕伤人,直说以俩人这关系,收他红玫瑰不合适,“其实你不用送我花,不如多给我批点宣传经费来的实际。”
这话耿书海要是还不明白,就白做到集团高管位置了,但关于纸马,他很小就去新加坡念书了,在国外长大,对这些风俗习惯还真就不太了解。
青年才俊有自己的教养和矜持,收到明确拒绝,耿书海没再强求,两人依旧维持着合作关系,以及成年人的体面。
后来月底他们一帮人去长白山玩儿,耿总作为集团高管,自然要跟着老板过去参加开园活动。
听闻祝双扛着猎枪追不法分子的巾帼事迹,两人在机场碰上时,难免欢声聊上几句。
不管是不是错觉,祝又又觉得自己跟耿总热络聊天的时候,萧拾年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这边好几次,尤其在她提出让耿总当伴郎时,那萧冰块儿还迅速抬头望过来。
祝又又一直瞄着他,险些与他对视。
出于赌气,也是为了刺激他,祝又又才当着众人问起耿书海愿不愿意跟她搭档,还拉着他问新郎官有没有意见。
俩人虽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可毕竟都是年轻人,又有他同学是他朋友之类的私交,徐郅恒自然不会反对。
可饶是祝又又算盘打的再响,装聋的人也听不见。
耿书海干的就是服务行业,相当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祝双一向以成熟端庄示他,突然这么咋咋呼呼高调撺掇他当什么伴郎,定是跟什么人有关。
那……既然得不到,不如成人之美,希望他打个辅助,能帮她换来幸福。
耿书海就是这么想的,觉得也就是陪祝双演个戏,到最后真当伴郎也没啥损失,往后的事怎么发展,还真就说不定。
可往往事与愿违,他这车祸出的真不是时候,明明阴差阳错争取到了和祝双搭档的机会,两人又凑巧住在同一小区,这私底下彩排、接送什么的,完全有可能培养出感情。
和窦逍不同的是,耿书海车祸不是为了躲狗,是路上有一捆从某辆货车上掉落的钢丝线,夜路太黑他没看见,压过去的时候车轮瞬间就被绞爆,车子失控,撞上了桥墩。
他这处理完伤情第一时间就想到工作,打算在病房里远程办公,汇报给徐总助理后,才想起来自己伴郎是肯定当不成了。
那夜祝双过来看他,见这姑娘犹豫着似是要道歉,耿书海忙乐呵着先开口:“真不好意思,本来还想着敬酒的时候、多替你挡挡酒呢,看来你只能找别人了……”
耿书海车祸第二天,窦逍跑了跑市政,想托关系尽快拿个条子把彩虹文创园门口的路和桥都给修修,哪怕他自费。
可他跑了半天也没找着能拍板儿的大脑袋。
傍晚调整至下班模式去文工团找他的小殿下谈恋爱,把宝华打发走,窦逍一个人坐在副驾等。
没一会儿,司恋就美滋滋跑上车,超自然地坐进主驾。
上来就问他:“养成好习惯的第一天,抽烟了吗你今天?”
窦逍忙举手发誓:“没有,保证没有,去衙门办事儿都是只递烟,一口没抽。”
司恋眯缝着眼睛:“真的吗?我能相信你吗?”
窦逍使劲儿发誓:“真没有,不信你给宝华打电话,他一直跟我在一块儿来着,贴身监控。”
司恋眉心慢慢蹙起,“嗯呀”一声一拧身子,娇声怪他怎么突然变笨了。
窦逍这才反应过来她啥意思,忙探过身子,扣着她后颈凑近:“不用问宝华、问什么宝华呀真的是,来、殿下,你自个儿检查检查……”
“哈哈、好烦呀你……”司恋看着他噘嘴凑近那个死样再次忍不住笑场。
刚打闹两下,‘嗡嗡’、‘邦啷~’
两人手机同时响。
划开一看,是萧拾年进了「婚礼筹备小组」的群,还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司恋猛地一掀眼皮,先是惊讶,很快愁眉苦脸:“完了,我输给小t一包唐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