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司恋你别这样,你先别瞎想,都过去了,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我们、我们的将……”
显而易见,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窦逍明知她在意的不只是过去,还故意隐瞒……不,分明是故意欺骗,骗术娴熟而高超。
弹指间,司恋恍然察觉,眼前急于解释又顾左右而言他的男人,已不再是她心里那个人,就是个赤裸裸的诈骗犯。
“逍子!没什么事儿吧?”
有哥们儿寻过来关心二人,正从楼梯口往这边走。
窦逍匆忙敛了敛忐忑的神情,回过身荡了荡手示意。
视线不受阻,司恋也轻掀眼皮望过去,是这小游轮的主人甄少爷、和那个提起《无言的结局》的男的。
许是角落里灯光较暗,见俩哥们儿都没看清他的手势、还在朝这边走,窦逍不得已又用力握了握司恋手臂,低低说了句“等我、马上回来”,就大跨步赶人去了。
那稳健的步伐,丝毫不像个要靠她挡酒的醉汉。
望着这样的背影,司恋越发觉得这样的窦逍陌生。
如同起初自己对窦逍只有喜欢、尚未上升到爱的朦胧阶段,不知从何时起,司恋对窦逍的爱里早已掺杂进无数纠结、逃避,还有数不清的明知不可为而为却又前怕狼后怕虎……
种种负面情绪此起彼伏,当矛盾突出的此刻,司恋方才认识到,她貌似早就开始尝试在脑子里捕捉那个她已然能感知到、却始终抓不住的-最最不可违背的原则性问题。
她早该知道。
那问题不是窦妈妈的表里不一,也不是窦逍的半透明化时间管理。
是她于窦逍而言,本就是退而求其次。
那既然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首选,他们从开始到现在,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相爱的过程,不过就是段她自我攻略的闯关历程罢了。
俩哥们儿终于被劝走,司恋静静站在原地,望着窦逍疾步往回跑。
他背后有光,身影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的一幕,不禁让司恋回想起她自我攻略的第一步。
应该是端午节在阳城夜市、窦逍在台上唱《无赖》时摆弄手机,她在台下遥遥相望的场景。
彼时的小镇姑娘患得患失,怕这公子哥朝三暮四时的心情,就犹如踩在玻璃渣上小心试探着前行。
那之后从听闻婚纱店疑似为前任所开、到他大半夜偷跑出去、再到知悉他妈妈表里……
不一这一桩桩件件,俨然相当于攻略地图里的刀山火海。
司恋本就只是想谈个普通的恋爱而已,却在进入角色后下意识地不断给自己洗脑,终于,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飞过悬崖,心想但凡窦逍给她一丝坚定不移的信心,她都定会攻略自己继续与他携手前行。
结果正当她要为自己的为爱献身自我感动之际,就被等在悬崖终点的窦逍亲手推了一把,迫使她悬在岩石一角不上不下。
甲板上又换了新的乐曲,唱歌的人水平一般,司恋听了两句,才从歌词判断出,她唱的是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
第二句歌词落,窦逍微喘着跑回到她眼前。
“走、咱进屋说媳妇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推开一扇门,揽着司恋的背朝里带。
司恋透过门缝瞥见里面的家具摆设,记起这船的主人甄少爷曾提起过-这船上确实是有几间客房来着。
呵,这帮公子哥,还真是会变着法的吃喝玩乐,这屋子存在的唯一意义,怕是就为胡作非为而存在。
抬手挡开窦逍,司恋面无表情地再次发问:“就这儿说,你还没正面回答,那个被你家里人拆散、让你念念不忘的前任,是不是初恋?那个送你葫芦的初恋,你为了她,纹葫芦纹身的初恋。嗯?”
毫无二致,司恋依旧紧盯着窦逍的眼睛。
不同于此前质问他婚纱店时他表现得顽劣无所谓,像是被戳中了痛点,这一次,司恋在窦逍深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仓皇,还附带着不及遮掩的惋惜。
短暂语塞后,窦逍在他以为的、来得及的片刻内及时补救:“不是、司恋,我知道葫芦的寓意的确是因为初恋,可纹身不、不全是因为……那就是无意间的决定罢了,再说那葫芦还是你无意间……”
“那名字呢?你敢说你初听我名字时,就没有一丝动容?”
再次打断,司恋问的时候语气轻松无澜,整颗心却如同被火烤着,焦灼刺痛。
而窦逍的再次语塞,仿若在火上倾倒一大片冰雹,冰火不相容,夹缝中的心,难以呼吸。
如法炮制地、迟滞后急忙找补,窦逍的解释与狡辩无异:
“司恋,很多事、也可以说所有事都做不到非黑即白好嚒,我那时候车祸刚恢复、还没完全缓过来,而且我跟你说了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她……”
“所以你就拿我找补!对我千好万好还伙着你妈忽悠我就是为了弥补对她的愧疚、是吗?!滚!你个骗子!放开我!”
愤怒爆发,司恋大力甩开眼前的诈骗犯,就像拼力掀开压在心脏上的那一大块冰,只为呼吸。
“说什么呢司恋!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保证我从没骗过你,怎么能是忽悠呢?我说的做的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窦逍哪可能轻易放了她,即使没喝多,他也至少有六七成醉意,可当下被冲突刺激的全然酒醒。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挣扯间,楼上的歌声还在继续,好巧,歌词刚好唱出司恋此时的心情。
撕扯累了,左右也逃不掉,司恋干脆就直挺挺站在窦逍怀里。
她强忍着没哭,只犀利反问:“呵?所有事都做不到非黑即白?钢琴不就是非黑即白?
呵,无意间?就像你无意间听到我的名字时、无意间决定拿我当代替品?究竟是无意间还是下意识只有你自己清楚!”
猛的被这三个字刺痛,窦逍瞳孔骤然紧缩:“司恋!再说一次!我从头到尾爱的都是你、只有你,根本没拿你跟任何人比过!你们除了名字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还说没比过?!没比过怎么知道不相似?!我在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时就告诉过你、窦逍!只要是个女人,就最恨别人拿自己跟别人比!……你放开我窦逍!”
话到此,司恋方才惊觉,这些细节其实早已浮现在攻略地图上,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她可真是个沉浸式玩家,一直以来就按着规则闷头玩儿,完全没有质疑系统打造游戏世界的真实性。
这诈骗犯游戏主宰者-见自己精心铺设的骗局被拆穿,竟不屑于伪装,非要拖她进屋。
“我不进去!你混蛋窦逍!”
司恋为了逃离,全然不再顾及窦逍身上曾受过伤,专门用手肘往他肋骨上撞。
窦逍忍着闷痛,坚决不放司恋走,动作力度虽大,但语气始终软着,还略带颤音,好声好气求她留下:“进屋说、司恋,我们进来说,你冷静点听我说……”
司恋不依,像面对一个强奸犯一样、抵死不进那即将圈禁她的‘青纱帐’。
她憋着眼泪,咬牙低吼,单方面宣布:“我不进去!也不用说了!窦逍,我能接受你最爱的人不是我,但我不能接受你拿我当代替品!我要跟你分手、什么都不想听!你放开我窦逍……”
“不分!我说过很多次了司恋!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就是不能分手!”
‘砰!’
‘咔哒!’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酒醒的窦逍就像个犯罪分子,爆发力、强制力、反应速度乱七八糟的犯罪因子统统显现出来。
一通撕扯后,司恋还是被他抱着拢进船舱客房。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歌声渐消,后脑撞了下门板还没等反应过来,司恋就听一声门锁落下的声响,霎时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她背抵着门板,身前被窦逍死死压着。
刚一抬手要推,双腕就被扣住、举止头顶。
窦逍裹挟着酒气压下,哄着念着,试图寻她的唇,以化解她的不快。
可司恋始终紧抿着唇疯狂摇头,眼泪憋的脑袋都要炸了。
几次尝试无果,窦逍猛地掐住她的下颌,迅速偏头吻下。
这一吻,从起头、窦逍就下口极重,他卷着司恋的唇舌翻搅、用力吮着,似是要将她全部力量吸走,好叫她动弹不得、反抗不能。
一番追逐啃咬,窦逍呼吸越发粗重,突然钳着她一转一倒,转瞬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身子压着、腿捆着,手便腾出空。
窦逍以小臂拢着司恋,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吻着,语声微微哽咽,卑微乞求了一大串:
“我错了司恋、我承认我错了,我早该告诉你,可我真的没机会说,我知道你听了一定会心里不舒服,总不能好端端地……
但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没拿你当过代替品,我、我动过心是没错,但我从前真的不懂爱,当初就是不明白、脑子一乱就……
直到后来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我追着你、占有你、哄你宠你,都是因为爱你,真的没有拿你当什么代替品……
别走司恋、别离开我,求你,你突然说分手就是往我心窝子里戳刀子……
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现在没有你、以后没有你,真的必须,一直有你……
真的司恋,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除了分手……”
愤怒炸开、四下逃窜,换悲伤袭上心头。
毕竟是心甘情愿爱上的人啊,司恋听着窦逍这些软声恳求的话,心都快碎了。
可他们的开始并不纯粹,往后漫长的岁月如何还能建立起信任?
这些誓言,更是做不到坚不可摧。
“可是我不爱你了窦逍,我爱的是收到我葫芦的那个人,因为收到我的葫芦而去纹身的那个人,又带着纹身帮了我、被我一眼记住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你窦逍,不是你一直强调的与过去毫不相干、重生的窦逍,你只是个因为车祸而不敢开车、根本无法与过去割舍的混蛋,是个因为思恋,才注意到司恋的……亏欠着另一个恋恋、从不肯叫我恋恋的窦逍……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