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啊老姑娘~!”
--“诶嘛,还整上洋事儿了~”
电话是四哥用连姐的手机打来,说是连姐白天听小说把手机听没电了,晚上出去走圈儿还要听,就拿四哥手机出去了,自个儿手机放家充电。
司恋简单听完老爸的解释,不禁笑叹:“你瞅你俩这情比金坚劲儿的,真是老夫老妻啊,一点儿秘密没有,手机就这么随便交给对方。”
“哈哈!”司怀鑫歪曲事实:“诶~~?咋没秘密嗫,我给你打电话就这事儿,你妈呀、跟我有二心啦,背着我偷着买了两张刘德华演唱会的票,也不道要跟谁看呿。”
司恋:“那肯定是跟您呗。”
司怀鑫直撇嘴:“跟我去?我可不去,我看人家给她发来那票上有座位图,那家伙,打车到刘德华那都得五六十,戴望远镜看都得跟看b超似的,遭那罪嗫~
再说刘德华可是她梦中情人,我要真跟她去、听她嗷嗷喊‘啊啊!华仔!我爱你!’这那嘀,我未来二十年吃饺子都不用蘸醋嘞,可拉倒吧~”
“哈哈哈……”就是个嫌座位太远的事儿,叫她爸说的跟单口相声似的,司恋听着乐的不行,感觉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笑着笑着,她突然有点想哭,但忍住了,只乖声跟爸爸说:“爸,演唱会票越近越贵,不管跟谁去看,给我妈整个近点儿的吧,我给整、”
她顿了顿,在爸爸拉着长音要反对前又抢话道:“爸,我把我中的那辆小汽车给卖了,我这每天上下班也没多远,根本没机会开,再一个宿舍院儿里也不能安充电桩……”
自从爸妈以为她和窦逍恋爱谈上正轨,对她的关心就少了许多。
也不是关心少,就是女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两口子就默认尽量少打扰。
正好不想回包间佯装云淡风轻,司恋逮住老爸就一股脑聊了好半晌。
她告诉老爸车卖了,但钱没乱花,只报了考研辅导班算大头儿,还说会听她哥的建议,重新考虑职业方向等等。
司怀鑫在那边越听越不对劲,这可是他的护心小坎肩儿,都不用细品内容,单从说话语气,他就能听出闺女情绪不对,状态也不似从前。
可他不敢瞎打听,就只尽量玩笑应着、哄着、鼓励着、夸奖着……只拣好听的说。
又跟闺女聊了聊春节假期安排,司怀鑫才假装平常地挂断电话。
转脸就拔下充电器、穿吧套吧急奔下楼,找当家的汇报去了……
司恋这头呢,一直站在靠近船头的围栏边接的电话。
虽说江浙这边气温没有燕城低,更跟东北那天然大冰柜没法比。
可晚间湖面风大,这10几分钟电话打下来,还是把她吹了个透心凉。
脑门有些胀,鼻梁也略发酸,她想缓缓再回包间。
正发着呆,就听包间通往船舷的门疑似被拉开,那些她想逃避的欢声笑语放大后又很快缩回。
料想是有人来寻她了,司恋连忙深呼吸、调整表情。
“怎么不追窦逍了?发现他缺点太多了?”
是初恋。
大嫂可真会照顾人情绪啊,开场白竟还顺着她当初胡编乱造的谎来。
司恋笑着转回身,手倚着围栏,明人没再说暗话:“我们在一起过了,但……因为双方家庭适配度太低就散了,就……感情还是不够坚固吧。”
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初恋倒也没立即戳穿她。
她似是了然地点了两下头,同样没说暗话,直言问:“一听你说适配度这样的词儿,我也想起一个,司恋,你听过配得感么?”
司恋搭在栏杆上的手早已攥紧,抿着唇摇了摇头,预感初恋要说些戳她心窝子的话。
果然,大嫂掏出烟点燃,望着华灯夜色粲然一笑,自嘲道:“司恋,不用掖着藏着了,我都知道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道个歉,明知葫芦对你来说很重要,却没告诉你、我把你送我那个葫芦转手给窦逍的时候,是以前女友的身份。
因为我说不出口,不是不敢,也不是因为放不下才难以启齿。
是因为关于我和窦逍那段儿,让我觉得彼时的自己,配得感很低。
不光是他妈给我钱打发我、让我觉得自己不配,是我和窦逍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明明早知道,却没能早些清醒。
司恋,我经历过很多,见过的世界比你听过的故事还要复杂。
多了不说,我只有中专学历,并不是现在站在龙翼身边才端上了,很早、我就学会了冷脸示人,这是我的保护色。
当初我跟窦逍走近,是因为来燕城投奔我铁子。
具体因为什么过来咱就不提了,要说起来,几天几夜也唠不完。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那时候正处于人生低谷。
如果婴儿时期的我记事儿,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几乎不亚于我妈当年扔下我就走的时候。
刚到燕城的时候,我成天故意咋咋呼呼,做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我心口撒着的那层冰渣下头有疤。
窦逍也看不出,但他就像个太阳,靠近就能把那层冰烤化。
虽然是短暂的,但也……呵。
我知道我不配,我真的没想要跟他走很远。
你是不是觉得龙翼很大方?能容得下我和前任联系。
是因为他一直知道我没迈过那道坎儿,就是间接害窦逍吃了不少苦的那种、被害者有罪的自我质疑。
直到在长白山,他告诉我你的存在,我那种低配得感才终于被抵消了一点。
就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看到、他找到了配得上他那份喜欢的另一半。”
初恋早已掐了烟,她顿了顿,半转身轻轻按了按司恋被风吹乱的卷发。
突然语调轻快地又问:“司恋,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不等司恋诧异思索,她便接着轻笑说:“不怕告诉你,窦逍也曾为我哭过,但那时候我只是为我自己心疼,为我的不配感到悲哀。
而这次,我看着他在提起自己不配时、双手缓缓盖住脸轻颤的样子,我是真的心疼他,比看到他车祸后裹成粽子还要心疼。
你可能无法想象,他这些心事谁都没跟谁说,还因为睡不着觉去看了心理医生,可对着心理医生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唯独对着我,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
你觉得他要是没完全放下我,忍心跟我说他因为爱你不得而痛不欲生吗?
嗤,艹,他还怪我,怪我给他烟抽,叫你误会了。
配得感这个词儿也是他跟我说的,心理医生给他分析的。
说他在这段感情里太卑微,才从患得患失到现如今的自我怀疑,还叫他是爷们儿就该活出个样来,别再内耗,否则配得感会越来越低。
呵,瞎特么掰。
我敢说,这词儿除了用在我身上,跟咱们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挨不上边儿。
司恋,我今天是专程过来的,大家本来不会晚,就是为了等我,才来晚了。
但是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要劝你和窦逍复合。
Em……你知道喜欢和爱有什么分别么?”
不记得从哪句起,司恋早已听的眼泪唰唰淌。
她向初恋相反的方向偏过脸,用指尖刮掉脸颊泪珠,同时摇了摇头。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是喉咙哽咽,很难开口。
初恋笑笑:“这也是心理医生跟窦逍说的,我觉得多少还有点道理。
说喜欢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好多优点,可是但凡发现一些与自己意识流违背的关键,就会摇摆、退缩,甚至放弃。
就像曾经的我和曾经的窦逍,我一方面喜欢他的温暖,一方面又受不了他的脆弱和幼稚。
而爱一个人,则会包容他的全部,甚至毫无底线,愿意陪他变好,也可以随他高兴。
就像我和龙翼,明知他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我也心甘情愿替他把枪擦的一尘不染。
而你,司恋,你哪都好,长的够漂亮,性格够好,原生家庭也足够与窦逍家匹敌,从小到大都配得感高到坚不可摧。
但唯独有一点不够,司恋,你不够爱窦逍,不是不爱或自私,是不懂爱,还没来得及懂,你那关于葫芦的信仰就坍塌了,你一个人跑了,却任由那些山盟海誓压着窦逍,也不管他喘不喘得过气。”
见小丫头满脸泪痕地、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初恋抬手阻止她否认:“这不是我说的,是心理医生替窦逍分析出来的。
你也不用想着找谁去算账,你们两个的事,还得靠你自己想通。
你首先得走出来,才能再重新走进去,而不是总想着回过头去收拾那一地狼藉,现在的你,没那个本事。”
又拍了拍小丫头的肩,初恋当真像个大姐大一样,语重心长总结:“行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现在不适合复合,两个人都需要时间冷静,至于多久,或许要看老天什么时候再安排你们、能像你们最初相遇时一样,顺其自然再相遇。
司恋,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我给你的医嘱是,在冷静期不用总想他的好,就记着他的坏。
想他,就想那些他对你做过的混蛋事。
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原谅了,要么是放下了,完全可以去尝试开始新感情,没有人会怪你。
要么就是真的懂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临时心理诊疗告一段落,司恋没再回包间,她哭成这个怂样根本没法面对那些、窦逍的朋友。
初恋说交给她就行,不会让大家觉得她没礼貌。
而她哭,是不愿承认自己不爱窦逍,又找不出有力的证明、证明她很爱。
她哭,是不肯原谅窦逍,又突然拎不清自己究竟气在哪里,好像很多,又好像都不值一提。
尤其真要那么爱憎分明,就该以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
可她比谁都不想让窦逍坐牢。
她哭,且回到酒店还哭个没完,是因为发现自己没有初恋懂窦逍。
最可恶的,是她一直等着窦逍来服软求和,却并不想回头原谅,只是想再狠狠拒绝一次,以帮助自己,撒出心头怄着的那口气。
或者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方告个别,只为有始有终,祭奠自己的所谓爱情。
而不是小孩儿打架似的说一句:“离了我,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不明不白就翻篇。
那么,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还非要一而再,真的很难说成是爱。
最难过的,是真让初恋说着了,她好像真的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