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主卧、他睡客卧?
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都不曾分房。
这久别重逢不该干柴烈火吗?
怎可以各自冰凉,独守空房?
该不会是这坏蛋又在耍什么花招吧?
四目相对,司恋从窦逍眼里没能看出他有什么算计。
脑子一乱,这个问题她都还没搞懂出处,又自动倒退一截进度条,捉住坏蛋的前半句假设性建议——
要不要、留下来?
意思是她想走也可以走?
他们不是已经把心里话都说清楚了嘛,难不成破镜都要重回缘点才能重圆?
刚修复关系的两个人、只能像刚谈时一样保持间距?
可他们当初还没谈的时候、明明这坏蛋就各种越界超前来着啊……
不管了,司恋只当是自己刚刚反抗的太激烈,才导致窦逍不敢再轻举妄动。
那暗示总要有个过程。
她若是走了还如何重新启程。
“我睡客卧吧。”稍加琢磨,司恋脱口定下。
就见窦逍眼里闪过一丝诧色,慢了半拍、眼神才重新柔化。
他唇角轻勾,有些犹豫:“好,那我们、”
司恋却很干脆:
“那我们就各回各房吧,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很远的……”
说着,她脱了鞋,光着脚直奔客卧。
余光瞥见抱抱正跟在她脚边撒欢。
司恋背对着窦逍蹲下身抱起抱抱,心里揣着小九九,不禁漾起傻笑。
-
客卧洗手间比较小,但洗漱用品齐全。
不过都是男士的。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为节省时间,也经常会同时、分开洗澡。
司恋粗略看了一眼,确认沐浴露和洁面泡还没过期,别的她用不着。
明明啥换洗衣服都没拿,她却一鼓作气,直接脱光洗净。
计划着、要赶在窦逍洗完前跑去开启暗示第一步,她都没洗头,只装模作样打湿了头发、便将自己裹成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
努力回想,司恋想参考一出从前看过的偶像剧里,男女主出浴后不小心撞上的尴尬又香艳的画面。
围上浴巾后,她照着镜子又从头巾里勾出几缕发丝落在肩上,任水珠滴嗒下滑。
拽了拽浴巾边沿,光往下好像没用,得扎紧一点挤挤才有。
可扎太紧又没法一撞就散了呀。
而且她都快勒的喘不过气了,也就只能打造出一个迷你到不能再迷你的小Y字……
没能挤出惹火又惹祸的事业线。
好挫败。
为什么她总是从胸开始瘦?
胖又不胖胸。
噘了噘嘴,司恋还是披上浴袍才往主卧挪步。
‘当当~’
不等窦逍答应,司恋推门便进。
嘴里还念叨着预想的台词:“我忘了跟你借衣服,睡觉没得穿……”
主卧比较大,司恋刚跨入便往洗手间方向直走,还以为窦逍没她快。
见浴室门开着,香气和蒸汽还未散尽,她又自然转脸巡视。
很快便在窗边的书桌前逮住那抹颀长身影。
窦逍在喝水。
这么会儿工夫,他竟都穿上了家居服,还是长衣长裤。
最讨厌的是他明明捂的已经很严实了,见她突然进来,还一脸慌张的样子,不及撂下左手端着的水杯,就急忙去拽扯左胳膊袖子。
司恋就只看见个他拽袖子动作的结尾,眼瞧着他杯子里的水都被他自个儿晃洒了。
这拽完左胳膊又放下水杯,赶紧拽右胳膊袖子。
衣服穿好才过来迎她。
什么嘛,不就是刚刚没同意嘛。
那他那么突然就要直接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不能再勾搭勾搭吗~
这会子竟然连胳膊都不给她看。
腰背练那么壮也不知要给谁留着,这么藏着掖着的。
胡思乱想赌着气。
司恋听见坏蛋温暖且一本正经地说:
“衣帽间里,还都在,还有新的你没穿过的,我有叫人定期清洗消毒,你看一下行不行,不行我再叫人送来。”
他示意司恋自己去挑。
窦逍刚刚在吃药。
相比一年前,他药量减了不少。
西药现只留两类抗抑郁的某汀某汀。
另外再配合疏肝解郁、促进睡眠、健脾安神等等的几种中成药胶囊和药丸。
就这么按时按顿吃,除了阴天下雨独自一人时,他偶尔会情绪低落。
大多数情况都不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耗。
两年多以来,也从未曾狂躁。
且他向来是以好好先生示人,就跟哥们儿一起时还能骂几句街,对旁人、外人连冷脸都极极极少,遑论像今天对着司恋时那样突然失控。
见司恋穿着浴袍没入衣帽间拐角,窦逍方才松口气。
刚刚他才将两种西药送入口中司恋就进屋了。
因为不想司恋知道他精神有问题,心一虚,真真是难以下咽。
其中两颗椭圆形的药,一着急还是横着入喉,这把他噎的呀。
水还都洒了,就剩个底儿了。
要出卧室重新接水。
想了想,窦逍打算把那一把中药也带出去吃。
心里揣着事儿,数药丸又着急,好像掉地上一颗。
听见衣帽间有嗙嗙关柜门的声音,窦逍也来不及找了,能塞嘴里的赶紧塞里得了。
大夫可提醒过他不能熬夜,且睡前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吃药效果最好。
前阵子他刚回国时哥儿几个一起吃饭,丫徐老二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挤兑他来着:
“什么药啊卡点儿卡这么准,是怕吃晚了、药劲儿没发挥出来,想睡的时候不见效?还是过点儿了、没药效了,真想睡的时候,只剩见笑?”
唉,总算都顺下去了,就剩一颗健脾祛湿的大药丸子了。
若不是自己吃,窦逍大概20年都没见过这种中药丸子了。
小时候见奶奶吃他还偷偷尝过,当时就只吃了一小口,就被苦的龇牙咧嘴。
现如今这鸽子蛋般大小、大泥球似的苦东西,他每天都要吃两颗。
果然,男人通常没有女人能吃苦。
从前奶奶都是整颗扔嘴里嚼,那可真是女中豪杰。
窦逍只有每天吃这药丸时才会小小懊恼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病。
药球太大,他一般要分好几口咬着吃。
要是晚饭吃太饱,吃完药喝完水,他都得撑得睡不着觉……
衣帽间那边。
司恋思来想去,还是在一条吊带真丝睡裙和短袖家居衣裤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是真的不懂,不太会处理和前任的关系。
而且他们之间,向来是窦逍主动,她也没端着,但早习惯了欲擒故纵,很享受那种-他撩她娇的相处模式。
想来他们刚刚就算是又亲又抱的,貌似也还差一句话才重新正式确立关系。
当看见衣帽间里,自己的衣服鞋帽都被保存的一尘不染。
其中还添了不少新东西时,司恋心下又双叒叕浮起一片酸涩的柔软。
看风格,这些应该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特色服饰。
司恋想起此前听闻露露提起,说窦逍这两年一直很忙,满世界飞,还去过中东什么的。
那这些风格突兀的单品大概率就是他从全球各地淘来的。
他们都不在一起了,窦逍到处走还想着给她买东西。
想到此,曾被莞莞类卿哽住喉头、导致吃不下也睡不着的矫情小郡主,竟生出要向大恋姐学习的想法。
大恋姐也说不上是最合格的前任,但司恋很羡慕她和窦逍的相处方式。
说崇拜也不为过。
就四个字,舒服,大气。
那两个人在一起,想要找回舒服的状态,首先就是要把衣服穿舒服了,气氛气场对路子,才好往下进行。
身上穿舒服了,头发也捋顺了。
司恋又脱掉刚从客卧洗手间穿出来的男士拖鞋,挑出那双和窦逍同款的土豆丝阿甘运动鞋,也不管在家穿适不适合,就两脚蹬上,溜达着出了衣帽间。
窗边书桌旁没人了。
要不要这么避嫌啊,那坏蛋竟然躲出去了。
司恋见桌沿还在往下滴嗒水,就走过去抽出纸巾,先擦干桌面,再蹲下身擦地毯。
咦?
这是什么?
一颗小小的药粒。
嗉嗉。
放鼻子底下嗅嗅,中药味儿都大同小异,闻着就苦。
窦逍在吃药吗?他真的病了吗?
司恋仔细研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小黑球……
叮!
想起来了!是在家!
她上大学时,曾在家见过一种叫六味地黄丸的药,就跟这个一样。
因着在本市读书,司恋经常会在周中下午课少时游击队一样突然回家。
那日回家见餐桌上有一瓶药没盖盖儿,她就热心地帮父母‘干点儿活’,一边将瓶盖拧上,一边扫了眼药品说明。
登时就被‘补肾’二字吓了一跳。
仿佛拿在手里的是什么违禁品一样,女大司恋赶紧又把盖儿拧开、摆在桌上原样恢复。
满屋子乱转了两圈儿,就逃也似的又回了学校。
以打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那如果是这样,貌似就说得通了。
他们从前欢好时,窦逍就特喜欢痞痞赖赖地展示他的雄风,总在那事儿上犯坏欺负她。
露露也说过,男人都十分在意自己是不是很厉害。
那窦逍说自己得了男人病……貌似就、真的是真的。
应该就像他的智能门锁一样,还能用,但不那么行了。
因久别重逢加上喝多上头一时冲动可以有,但恢复冷静后就彻底静了。
就听话地躲开她,保证不会再犯浑。
以打造自己的寡欲清心。
啊……?
他还不到30……叭,男人的花期真的这么短吗?
‘duang~’
“诶唷……咝……”
起身太急,司恋后脑撞桌子上了。
眼前飘起无数小星星。
星星未散,又见大片大片雪白飘落。
是书桌拐角文件架上的什么纸被她这么一撞,给震掉了。
司恋无意一扫,就看见其中几张纸的页眉,好像写着medical center什么的。(医疗中心)
她使劲儿劝自己切勿窥探窦逍的隐私,即使是真正的伴侣也不行,何况他们关系还在朦胧阶段。
可有几张纸就这么仙灵灵地飘到她眼前。
只一眼,司恋就看到一个单词——
chromosome什么report。(报告)
直觉告诉她,这几个字母关系着窦逍的身体状况。
不管近期要不要同窦逍正面谈起、这有关两人后半辈子幸福的事,司恋觉得首先她自个儿心里得先有个底。
这单词不认识,好在有规律、挺好记。
摸了摸胯骨,手机不在身上。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司恋迅速背下单词,在心里默念着退出桌洞。
未等站起身,就听窦逍急急跑来,语气比脚步更急地问:
“怎么了?!”
司恋已经扶着桌沿站起身,她揉着后脑噘嘴撒娇:“撞脑袋了,我刚看你水洒了、就想帮你擦擦,谁想到这么小的家务都、做不好~、吽~”
窦逍已经大跨步奔至她身前,大掌附上她后脑,又想起方位不对,刚要绕到司恋身后检查有没有包,就被她双臂缠腰。
小腹一紧。
毫不夸张的说,司恋刚贴上他。
窦逍就起了反应。
半秒不到,脑子里就有了画面,姿势都摆好了。
有试过的,有想象中试过的。
趁还没噔噔的,窦逍赶紧强挺着继续横跨,到底是身强体壮,瞬间移动到了司恋身后,清心寡欲地认真替她检查后脑勺。
那司恋就算身子再软,也不能像会缩骨功的杂技演员一样、将胳膊扭转180度,只得松开窦逍。
“呼呼~没事儿,得亏头发厚,没破皮也没鼓包。”
咚~
话一出口,窦逍只觉耳熟。
一股强大的酸胀在胸口炸开。
原来这检查后脑的一幕,他们从前也发生过。
彼时司恋是因为躲他的追逐而步步后退,当时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呵,都过去那么久了。
从前他有多么想要得到,而今就有多么害怕占有。
怕耽误,怕伤害,怕连一起就分不开。
怕见不着她又发疯,耽误去欧洲治病。
察觉到司恋仍想要转过身,窦逍巧妙地从她身后钳住她的左臂,右手穿到她颈前,扣住她下巴微微提起。
俯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又一次,就只是浅笑着提醒:“没事儿就回去睡觉吧,明早你不用坐班车,我开车送你。”
唔……闻见他指尖好浓的中药味。
怕伤他自尊,司恋还没想好要如何在这敏感话题上切入,只得听话地先小跑回了客卧。
听闻窦逍说了句“鞋挺好看”还是什么的,她也没回头,主要是怕单词忘了。
满怀担忧地靠在床头,司恋敲下刚背的单词一查,「染色体」三个字入眼,登时心口一揪。
这样的检查,基本坐实了窦逍得了男人病的现状。
切换浏览器,她又各种查-可能引发男人在三十岁左右,就早早不行了的原因。
有一条提到:【集中且过量的某行为,可能导致性控制神经中枢和性器官过度疲劳,影响功能。】
窦逍说他这两年一直单着。
他说,她就信。
那他两年多没开荤,最后一次、唯一、就是说过量的行为,无疑就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他们撕扯又混乱的那一晚。
丸辣!
一定是因为那晚窦逍发了癫地折腾她,非要履行什么一炮不行就两炮,两炮不行就发射原子弹的豪言壮语。
瞧瞧,把自己榨干了吧!
这可咋整啊!
又查了查、翻了翻,司恋看雄风广告都看出花儿来了。
呼~、
没事儿,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那坏蛋又那么有钱,砸钱治吧,看他按时吃药还挺配合,应该能治好。
要不然咋整。
唉,想来想去,司恋又开始自责,那晚但凡她少说一个不字儿,窦逍都不至于那般不要命。
这下好了,这不把自己后半辈子也搭进去了嘛。
换人也不行啊,她这两年走马灯似的,看谁都赶不上窦逍。
这玩意儿好像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窦逍都不行了,司恋反而觉得更爱了。
更觉得,除了她,没人会真心爱这样的窦逍。
嚯,查来查去,都快12点了,司恋一个人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欸?不对啊,就算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也可以只聊,不睡啊。
他们都两年多没见了,一定有好多话可以说,说着说着,说不定就能绕到这上面。
倘若提及此,窦逍脆弱到痛哭流涕,她一定会好好安慰他,抱着他一起哭也不是不可以。
司恋决定了,她要去表个态,告诉窦逍,就算他真没以前行了,她也不介意。
想个什么理由好呢?
心里琢磨着,人已经飘到了主卧门口。
悄咪咪压向门把手。
可惜只压动一两厘米。
唉……他竟然因为怕暴露短板,把门都锁了。
她可太心疼了。
唰唰~
漆黑的客厅,身后突然有声音。
司恋下意识一回头,就见一双锃亮的眼睛在角落里巴巴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