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又又姐坠马时、只没头苍蝇似的慌乱无依不同,这会子再碰上事儿,司小助理最先想到的就是马上找窦逍。
帮忙也好,吐槽也罢,反正必须第一时间让他知道自己不爽。
管他起没起床。
岂料,司恋一个电话拽过去才知道,窦逍早起了,天不亮就奔马场了。
赵教官也和他一起。
因为有他的兄弟单位传信儿过来——
说小马温蒂和他的饲料夜里刚被运回市区,要等到相关部门上班才能送检。
但马场那边儿死了一窝老鼠,在这节骨眼儿上,十分值得重视。
据称,那几只老鼠虽然不是在温蒂所在的VIp马厩去世的,但按行动轨迹推测,刑侦人员有理由怀疑-老鼠们的死,大概率是因吃了温蒂散落在外的苹果所致。
窦逍告诉司恋:“关于温蒂有没有中毒,法医只能等血清报告出来才能给结果。
但马场那边儿有个马夫大爷,说是以前干过兽医,靠闻味儿加经验,判断出老鼠是被一种叫、叫什么二甲基亚硝胺?好像是这么个词儿,给毒死的。
大爷说那东西是臭的,下在食物里不管是骡子是马,闻见了都会影响食欲。
那像马这种大型动物,摄入量较少的话就不会致死,还会延迟发作。
下毒的人估计也没想到温蒂摔的时候,会是祝双骑着。
换个角度说,如果是金珊骑的时候被摔,估计就……吭、
行,没事儿昂,现在这案子眼瞧着朝故意杀人的方向奔了,一时半会儿是破不了了。
我和丙寅哥就过去看看,跟有关部门和保险公司过来的人碰一下,忙完了就回来,你踏实的啊~,别担心~”
两个男的忙的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司恋犹豫着该不该给他们添麻烦。
该。
该说的话不能再绷着。
她先是娇纵地发脾气,说窦逍走了也不说一声:“真讨厌,为了金珊来,又为了金珊走,就为忙活她的事儿,连个微信都顾不上给我发是吧?”
“诶呦没有~,哪能啊,我不是怕影响你休息嘛~”
窦逍明知她就是故意撒娇,仍耐着性子哄了几句。
还保证说:“你放心媳妇儿,金珊她爸那边儿派的人今儿就能到位,就法务、风险管理相关部门的人,呼啦啦都很快过来~
到时候交接一下我就保证不管了哈~”
司恋表现出很受用的样子哼哼两声,又转了话锋:“那你也不能一点儿不管呀,那些都是外人,拿钱办事儿的,估摸着不会替金珊多考虑,你还是得稍微盯着点儿,起码别让她再被身边人坑了~
欸呀行啦,你们青梅竹马的事儿我不掺和了,你快让赵教官看看微博吧……算了我还是截图发给你吧!
快看看又又姐这一摔、都被恶意编排成啥样了,快想想怎么还击吧,我这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呐~”
两头都一脑门子事儿要解决,自是没工夫闲聊。
挂断电话后不多时,司恋就收到窦逍发来的一条语音回复。
点开一听声儿不对,原来是赵教官说的话。
大哥相当气定神闲:“没事儿司恋,等祝双醒了你就直接告诉她,但叫她别回也甭管,我来处理。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远子已经醒了,叫她甭惦记了。
另外,虽说两口子在一块儿劝和不全分,可作为姐夫,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
你家小窦子啊,他有毛病。
这小子睡觉磨牙。
好家伙,昨儿招待所没标间了,这一宿同床共枕把我折磨的,比睡40来人的集体宿舍还闹心。
要我说这睡觉的事儿可是事关下半生幸福的大事儿,你不行再合计合计吧、昂……欸、哈哈!”
“我靠丙寅哥,你骂的可……”
语音条戛然而止,司恋没听见窦逍后半句话。
只顾着纳闷儿——
窦逍磨牙吗?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
她睡觉没那么死啊,难不成跟这坏蛋一被窝就聋啦?
“……欸你拿稳喽,就提溜个小蛋糕还不好好拿着!”
不远处传来长辈交谈的语声。
司恋闻言扭头望过去。
见是祝父祝母二人、提着一大堆好吃的来了。
祝爸爸左右手全被占满,看那架势就像是把超市给搬来了。
而祝妈妈就只拎着一盒包装精致的蛋糕而已。
由此可见,也是司恋昨天就略有发现,祝家这对家长跟她四哥和连姐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同。
连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凡事都要做主,大事小情习惯了亲力亲为,这么多年来因着信不着四哥干活,没少挨累。
而祝家,显然是祝爸爸说了算,祝妈妈好像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靠谱儿,不是那种十八般武艺齐全的雄鹰一般的女人。
相反,估摸着是平日里少不了出错那种。
但她被祝爸爸唠叨埋怨也不内耗,无所谓的大大咧咧性格。
也挺好,都挺好。
总之就是-家家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虽说小有磕磕绊绊,但整体都处于和和美美、积极健康的家庭氛围之中。
未等祝爸祝妈走近,司恋自然起身相迎,不自觉地想到赵教官的身世。
她了解的不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无父无母的赵教官,若是真成了祝爸祝妈的半个儿,那将是他们双方的幸事。
待二人靠近,司恋左臂捧着电脑,举起右手摆了摆,甜甜打了两声招呼。
“早哇!叔叔阿姨!休息的好吗?”
“欸、早,小司~!挺好挺好~”
“欸好,姑娘,辛苦你啦~”
她这大早上起来就笑盈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情大好。
就如同司恋喜欢两位长辈一样,祝爸祝妈也很得意这个女儿的小闺蜜。
三人互道早安后,便降低音量相继进了病房。
才发现祝又又已经醒了,正被护工大姐伺候着刷牙呢。
祝妈妈超可爱地举起蛋糕兴致盎然:“看!闺女,庆祝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祝爸爸“啧”了一声:“净瞎说!什么生啊死的!本来就没多大事儿!”
祝又又俩人都不得罪:“对对,没多大事儿,但咱该庆祝就得庆祝,为了健康、为了自由、为了新的一年大吉大利,噢耶!”
‘哗~’
“哈哈~!”
随着司恋扯开窗帘,被挡在外翘首以盼的晨光总算穿透玻璃、与这一屋子开心的人及时完成了会晤。
冬日暖阳,总是优先眷顾乐观善良的人们,成为一切寒冷和困境的最佳解药。
司恋也不想做这个温馨气氛的终结者。
但处理舆情迫在眉睫,
趁着祝父祝母去洗手洗水果、掂对早餐的工夫,司恋划拉出微博页面,一言不发地将手机亮给祝又又看。
闺蜜俩果然默契。
祝又又敛了敛哄父母的笑颜,迅速阅读完,只淡定道:“告诉赵寅礼,让他找高兴。”
蛤?
司恋还以为自己备战考研的那些知识点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呢。
可这……这两口子还真是一条心。
她挑挑眉,用眼神无声问:‘你确定?咱们什么都不做?’
祝又又再次点头,不假思索地又吩咐道:“再告诉我大哥一声,我被泼脏水无所谓,可这些人这么一通胡说八道,就把小高教官的见义勇为全给埋没了,不行,我不答应。
你让我大哥想办法,尽快把对小高教官的感谢最大化发声。”
意思是不理网友诽谤她流产什么的,最关键是要及时让小高教官的伤、别白受。
关于这暗潮汹涌的娱乐圈,司恋自知自己就是个小趴菜,只在岸边闻见腥味儿就够够的了,可不想下去蹚浑水。
于是没废话,照做了:“好啵,对了,小高教官醒了,待会儿我去问问医生,如果你身体没问题,就……”
祝又又:“推我去看看!”
祝又又听到好消息,不等司恋说完,就笑着扬声接茬。
说完,她又轻声暖笑道:“看完小高教官,咱俩再去看看金珊。”
司恋扬唇点头:“好。”
俩人相视而笑,笑了好几秒。
为着同样心存善念和底线,有恩必报,有仇则……让公检法去报的一致步调。
-
唰~
咱来个蒙太奇式转场。
刚窦逍那串儿没录全的话是:
“我靠丙寅哥,你骂的可真够脏嗒!不就是睡觉不老实点儿嘛,怎么就事关我媳妇儿下半身的幸福啦?!”
天地良心,赵寅礼可没往这个方向暗讽他,再说——
“我也妹有口音呐,你怎么就把下半生听成下半身了呐?我这是善意的提醒~,谁叫你折磨得我没睡好觉嘚……行了,我先迷瞪会儿,你顶不住了叫我、换我开~”
说着,他便将座椅靠背稍往后调了调,踏实往后一靠。
这两天两宿折腾劲儿的,铁人也需要休息。
“呵。”窦逍见大哥是真累了,只闷笑一声,没接茬儿打扰兵哥哥补觉。
无独有偶,司恋因着在意窦逍的敏感神经、尚有些小心翼翼。
窦逍其实也没完全找回真正的自己。
才刚和好,许是还没能完全适应,他在哄着黏着司恋的过程中,尚有些演的成分。
他在努力扮演着从前的、他自己。
为了深得司恋的心,甘愿自己给自己当代替品。
身旁的大哥秒睡了,安静的空间就剩他一人儿了。
窦逍松了松肩膀,一边认真开车,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如今俩人复合了,等忙完这阵儿、过完年休完假,貌似就可以恢复同居了。
别的都好说,他自认自己能演自己演得游刃有余。
可他这磨牙的毛病真不好控制,从前的自己可没有,别再把司恋又吓跑了。
司恋没听过窦逍磨牙,是因为他这毛病是在瑞士治疗期间莫名新添的。
元旦俩人同床共枕那夜,章鱼精是在海底巡航累大发劲儿了,睡太沉仿佛聋了,才没发现的。
话说当初窦逍决定出国接受治疗,是因为躯体化越来越严重。
他可以不见司恋,但本不想离她那么远。
但他得知国外针对精神方面的疾病研究相对超前,治疗手段也较为系统,便咬牙踏上了前往‘马拉松’赛程的飞机。
果然,一去到那边他就被确诊为双向情感障碍,属于环性精神病。
那边医生对他的态度也比国内重视,对他的病症分类更细,定义也更明确。
并提出微笑抑郁症比普通抑郁症更难治愈。
且不认为他尚有行为能力、能工作能独立生活,就无需住院。
住院住院。
那会儿他刚失去司恋,一个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住着。
不吃药根本睡不着觉,吃了药也是半梦半醒。
醒来后从监测视频看数据,会发现他几乎无法拥有自主深度睡眠。
明明躺在那里,却看上去一直很累。
眉头紧锁,神情揪扯。
还总是咬牙切齿,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结果就渐渐发展成了用力磨牙。
医生说他是太焦虑,心理压力太大,先是给他调整用药。
后又试着用电磁波疗法为他助眠。
具体呈现为脑袋上贴好几个电磁片、连着线,耳麦里一直放着白噪声,类似风刮树叶沙沙响之类。
就是这样做实验似的被捆绑在专业躺椅里,窦逍往往也就仅能安稳睡上个把小时。
他个胳膊腿儿健全的人,身上连着那么多线,只要一动,就很快会被扯醒。
因着精神总是处于要么极度紧张焦虑,要么亢奋躁动的状态里,他这磨牙的毛病也就越来越严重,直到根深蒂固、挥之不去。
后来回到国内看中医才知,这就是西医的副作用。
中医就建议他少吃那些激素药。
所以才有了后来中医的温补、保守治疗。
那么细数窦逍这两年多以来求医问药、各种环球治。
疗效最明显的,其实当属最近这一个月、在老家接受的语言类全方位精神芳香疗愈。
俗称话疗。
这治疗方案来自我们智慧的东北群众,经济实惠,零诊费,见效快,无副作用,还不用吃饭似的吃大药丸子。
窦逍是听一个-一起看中医的老乡病友说,在他们共同的老家-锦城,有个始建于一九五几年的精神病院医术高超,且坐落于风光秀丽的紫荆山麓,环境也不错。
那老乡哥们儿自己跑去住了一阵儿好转了不少,就推荐窦逍也去看看。
彼时窦逍刻板地以为,国内这类公立医院,大多要靠政府补贴经营,环境好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左右快过年了,加上为了躲司恋,正好回老家度个假,也行。
这趟回老家,因着躲司恋,窦逍心里更闹腾。
因而他没叫任何人陪着,就干脆躲着全世界。
结果他一回老家才长了见识,那医院的环境和人文风貌,竟出乎意料的优质。
至少一走进去,比燕城那在全国、甚乃至全世界都权威的精神病专科医院-要让他个病人觉得舒坦。
好歹能喘得过气。
咨询完,窦逍尚有些心事重重,完全忘了自己开车来的。
随便打了个车,想先看看老家的变化再回奶奶家,看过家人再考虑要不要住院。
于是乎,他这一路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无形中为他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免费话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