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都是玩具,给窦逍带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奶奶捡来的木棍儿能让他高兴一早晨。
而他妈送的七位数豪车,不知为何,仅是刚刚停进院子里,就像是门窗紧闭将窦逍困在其中许久了一般,只让他感觉到压抑。
除了车,什么穿的戴的,背包手表钱夹,肖虹同样给儿子买了好多。
统统都是普通家庭很难信手拈来的奢侈品。
但她都没带来奶奶家,带来的仅是给奶奶和姑姑的礼品,给儿子的、说是已经差人送回了他们自己家——
“过年嘛,新年新气象,逍逍,明天大年初一、早起来奶奶家拜年之前,你就要从头到脚全换新的才行啦~”
哦,意思是今晚守岁过后,他就不能再在奶奶家住了。
要跟父母回自己家去睡。
窦逍被动习惯着,没说什么。
又听见他妈小心翼翼说:“嗯……不是说送鞋不好嘛,妈妈就没给你买鞋,不过家里有很多你从前自己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新鞋。
待会儿你回家看看,要是都不喜欢了就在官网重新选,如果这边市中没有卖的,就叫宝军跑一趟、去阳城或者星海找一圈~
都没有的话,妈妈就叫人从燕城连夜送过来……”
哦,意思是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倘若锦城没有卖的,他妈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弄来。
就像小时候一样。
奶奶拿他当小孩儿,他妈这不也是,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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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有些走的还算近的亲戚邻居过来串门儿。
呵。若不是听到七大姑八大姨聊天时说‘逍逍过了年儿就三十了吧?’‘还没谈朋友呢吗?’之类-表面关心的闲言碎语,窦逍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三十,而不是三岁。
真正让窦逍压抑到谷底的,是窦爸在提起金珊的事后,随口埋怨的一句话。
大意就是两个爸爸本是给俩孩子指腹为婚来着,若是窦逍头些年不扯淡,俩人孩子可能都打酱油了,那金珊就不会被害成如今这副病秧子身体。
‘合着他还成罪魁祸首了?’
窦逍本是忍着没吭声。
窦爸见他不反驳,便又不免俗地催起了婚——
“常言说的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说你吊儿郎当也没个人管,生意做的花里胡哨的,表面看着挺欢实,实际就是一盘散沙!”
……
听着他爸没完没了,为求个消停,窦逍就说又和司恋走到一起去了,不等他提出-让他爸他妈能不能先别急着掺和的请求
这着急当公公婆婆、爷爷奶奶的俩人,就在惊喜过后、立刻挂上满脸笑意,开始各种恭喜加催促。
直说要多多准备东西,去冰城会亲家。
窦爸说:“我得去给那司老弟赔个罪。”
窦妈也说:“是啊,两年前就说要商量婚事……逍逍,你快,快给司恋打……”
“够了,我的事,你们能不能别再插手。”
在被父母嗡嗡终身大事长达一小时后,窦逍终于忍无可忍。
他双腿叉开着坐在沙发上,双肘搭在膝头,微垂着脸,哑着嗓子低低表达了一句不快。
许是他没大声吼,也没咬牙切齿。
窦爸就没当回事儿,只说他没大没小,还强调婚姻大事并非他一个人的事,是双方家庭的大事,父母不出面算怎么回事云云。
压抑到极致,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劝窦逍——
别跟父母提你的病,尤其你妈,你之前跟她提过一嘴她都差点受不了。
父母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要以他们的感受为先,不要与他们争执。
记不记得医生说过的话?
你得的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目前尚未能根治,好不容易进入平稳期,一定要努力让自己维持住现状才行。
惹不起就只能躲。
窦逍不认为自己现阶段有能力-能跟父母掰扯明白「干涉」和「关心」的不同含义。
就趁两个人去老厂长家拜年的空当儿,联系上司恋说要去找她,收拾收拾东西就赶紧跑了。
当然,考虑到父母很重视司恋,也是真的爱他,只是方式让他承受不来。
窦逍并非完全没打招呼就消失。
但是他是在上了高速后才发微信告知的他妈,随后便关了手机。
而司恋那边,听懂四哥终是松了口、允许窦逍登门后,就连忙给窦逍拨过电话。
不想,窦逍手机关机。
她打给宝军,也没联系上。
她登时就心里一咯噔,很怕窦逍会出事。
不行,她个小趴菜不能一个人坐这儿干着急,就赶紧穿戴都捂吧上,跑去大伯家找大堂哥想办法。
司贯勤夜里打了一宿牌,刚回家吃上早点,听见是小妹来了,还开玩笑揶揄她:
“诶嘛,这一大早上的劲儿可真大!咋?跑你哥这来击鼓鸣冤来啦?”
司恋哪顾得上给大哥捧哏,进屋后就求大哥赶紧帮忙查查——
从锦城开车到冰城要多久、路上路况如何、窦逍会从哪个高速口下道、大哥有没有熟人能实时更新高速口经过的车牌号等等……
大哥听着小妹这夺命连环问,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小窦要来?来干嘛来?”
司恋拉直唇角,翻了个小白眼:“想你了!来看你来!行不行?欸呀你快点儿啊大哥,他昨儿就出发了,按说今早就应该到了,你快帮我找找他啊……对了对了,我爸说等窦逍来了要先在外头打他一顿,你能不能和我爸一起去接他啊,到时候可得帮着拦着点儿呀!”
一通折腾过后,未等大哥托的路管局那边的哥们儿给信儿,窦逍就给司恋打来电话。
司恋心里着急又委屈,强压哭腔埋怨他:“哼呀你干嘛关机啊?你到哪了呀?还有多久能到啊?”
窦逍态度良好,马上道歉:“错了错了,没电了没发现,这不刚充上电就赶紧汇报嘛……不过我得晚上才能到了,路上听说一哥们儿在吉省,好久没见了,中午跟他简单吃个饭再继续出发……”
无论是短别前,亦或重逢后,窦逍都无数次保证过不会再骗司恋、有话直说。
可很多时候,善意的谎言难免会在必要的时候登场。
窦逍是在吉省没错儿,但不是因为什么哥们儿小聚。
女孩子的第六感在爱人身上,往往都出奇的准。
窦逍来迟,是因为今儿凌晨时分,他们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
天冷路滑,假期里去东北旅行的车辆不少。
那段路途经两段隧道,导航里多次提醒司机注意安全、切勿疲劳驾驶。
可还是有司机心存侥幸不重视,稍一打滑,不把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当回事儿不说,还连累旁车跟着侧翻。
只能庆幸过年休假,那其中没有跑长途的重型大货车。
犹记得两年前,窦逍去‘看事儿’、算那座害他车祸的小桥时,胡老师曾说过窦逍除了那不可破的‘牢狱之灾’,此后经年都不会再有大难。
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顾,事故涉及车辆损毁都不轻,也不乏有人重伤,现场没有死亡,但被救护车拉走后还真不好说。
可窦逍的‘领航员’只是侧翻后、大半个车身都被惯性推行至护栏之外。
除了宝军被车玻璃划伤左臂,窦逍脸上被碎玻璃碴刺出三道细微伤,两人均无大碍。
脸上的伤根本瞒不住,再说现在人人都是自媒体。
这大过年的,高速上出了多车连撞的事故,很快就在流媒体小范围传开。
司恋看到后有所怀疑,但也没敢再追去电话妨碍窦逍开车。
她并不知,为避免疲劳驾驶,窦逍的车送修后他没再租车,而是乘坐高铁前往的冰城。
后来见了面,窦逍自是主动向司恋招了自己是怕她当时担心才没说实话,毕竟他后面还有200多公里路要行驶。
司恋后怕后心跳很乱,但她掩饰的还好,也没怪他,只瘪着嘴、抖着嗓子说了句:“幸好你们没事。”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问:“那你会不会、又不敢开车了呀?”
窦逍先是蹙眉想了想,很快又笑的小眼吧嚓:“真不好说,不敢开就不开呗,反正我有你这个小司机,终身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