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紫红的血污,耳边回荡着妈妈那句‘我生你,是让你享福的’。
不知是不是由于近来三番两次经历身边人遭遇血光之灾,且都是由生殖系统受创引起。
须臾间,司恋猛然反应过来,不管妈妈下体是不是流血了,腹痛难忍恐怕也不光是肠绞痛所致,大概率跟子宫或卵巢一类-孕育生命的器官有关。
那是不是也说明,跟生她有关?
一种强烈的自责战胜了恐惧和慌乱。
司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是跪趴几步,抬手扯下浴巾,半扑着、盖住妈妈下半身。
同时小声安抚加交代几个字后,就立即憋回眼泪、屏住呼吸迅速起身。
先跑回餐桌边找到手机,边拨打120,边跑回主卧帮妈妈找裤子。
连姐向来爱美,就算是被急救,她也不能叫妈妈这般不体面地被抬上担架。
电话接通的同时,主卧衣柜也已被司恋翻的零七八落。
她胡乱挑了一条四哥的、看起来比较肥大的运动裤,想着以好穿为主。
边往卫生间跑,边语气急迫地将妈妈的情况告知给急救中心接线员,求他们快点来。
除去吃了什么、有何症状外,司恋还特地强调了一句:“对了!我妈她、她最近更年期症状比较明显!有没有、关系?吭、”
在接线人员的指导下,司恋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沟通,边将脸色苍白如纸的连姐轻轻放平躺。
后又手忙脚乱地帮妈妈脱掉腿腕间堆褶的脏裤子。
肩臂动作一大,被夹着的手机便从肩头脱落。
‘啪啦、’一声,手机滑出一段距离。
司恋迅速扑向前抢救,这才想起可以开免提。
开了免提后,她回过头继续向接线员描述连姐平躺后的状态,就见连姐豆大的汗珠正不断从额前、侧脸争相往外冒。
只听满脸大汗的连姐虚弱地说:“侧、把妈侧过来、快……疼……肚子、疼……”
“好好、马上马上……”司恋赶紧跪着挪蹭回妈妈正前方,伸手刚一扳妈妈后臀部位,就觉掌心一片滑腻。
不行,穿裤子之前,好歹得帮妈妈先擦干净。
连亚玲感受到身后温毛巾的触感,再次紧咬着牙说出决绝的、拒绝的话。
还强撑着抻过手,轻推女儿小臂。
司恋越是哄她,她越是不让擦。
接线员那边还在啰嗦问着一些问题,司恋一急,不能冲着人家发脾气,就只得语调提高着、冲妈妈嚷了句:
“欸呀行啦!我小时候您不是也黑天白天的给我擦屎擦尿嘛!有什么可害臊嗒!”
连亚玲被女儿尖利的嗓音惊的浑身一抖,终于放弃抵抗,侧躺在那兀自绝望。
电话那头也终于不再啰嗦,再次确认地址后就收了线。
可连姐的情况不容乐观,司恋刚吃力地把宽松运动裤给她提过胯骨。
连姐就急急挣扎着要起身,随着一连串破碎不堪的呻哽,这好不容易刚穿上的裤子,又脏污了一片。
紧接着就是一阵止不住的颤抖和呼吸紊乱,连姐后背和脖颈间也都被汗浸透。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
司恋忍住所有情绪,又跑回主卧捞起两条同样宽松的裤子。
奔回卫生间前,她又一个急转弯,回自己房间小柜子里抓过一包安睡裤。
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帮妈妈把里外裤子都穿上。
司恋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地砖拔凉。
家里虽是地暖,但客卫朝北,毕竟阴凉,等待救护车到来前,司恋想着、好歹得将妈妈先挪到沙发上。
可她仅能将妈妈上半身贴在自己背上,几次尝试起身,无论是跪是蹲,均是没能拔高一点。
不行!
必须再试一次!
可她一个90来斤的舞蹈生,本就没干过什么体力活,身形就那么一窄条,又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怎可能轻易背起比自己体重沉四五十斤的妈妈。
这最后一拼由于用力过猛,司恋小腿腿筋猛地一刺痛,仿若被抽筋挫骨。
向前跪砸时膝盖骨又是重锤般疼。
疼的她眼前一黑。
人都说为母则刚,她给人当女儿怎么就软的跟面条似的呢?!
司恋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妈妈每每都能轻而易举背起她,而今她却如此无用。
成年人真正的成长,总是与突如其来的崩溃同时发生。
她个没用的女儿,终于还是失声痛哭起来。
“妈、对不起、妈,我实在没力气了……四哥,你快回来啊……我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啊……”
她哭着絮叨,就势做出基本功跪前下腰的姿势,尽可能让妈妈伏在自己背上舒服一些。
这样的姿势,连亚玲小腹难免被女儿瘦弱的脊背硌着,真就不如让她躺在地砖上得劲儿。
她正好贪凉。
可她不忍心再折腾闺女,就满口嫌弃地叫她安静会儿:
“哭啥哭,你妈我死不了,别着急整跪着哭这出……”
“哼啊~~、呜呜,妈,您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必须长命百岁,将来、将来也要陪我熬过更年期啊、哼唔……”
连姐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提醒,司恋才惊觉这姿势有点像哭丧,立时感觉自己更没用了。
腿上麻筋儿火辣辣地疼,她想不跪都不行,趴在那动也动不了、止不住鼻涕眼泪唰唰淌。
‘咔哒~’
谢天谢地,正当司恋差点哭背过气之际,终于迎回主心骨。
她听见入户门响,随之传来四哥说让谁谁等会儿、他给拿拖鞋的说话声。
忙抹了把鼻涕眼泪,扯着破锣嗓子使劲喊:“爸!快别脱鞋啦!我妈、好像急性肠炎了,我们在北厕所,快来呀!”
“啊?咋地啦?!你妈咋地啦?!”
随着一股脑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急灌入耳。
司恋努力扬起脸,也没能看清急急跑来的仨男的都是谁。
确认有救了,她哭的更大声了,只能含糊吭哧着、向爸爸描述刚刚突发的情况。
四哥心急如焚:“哪疼?怎么个疼法儿啊?诶我天呐、我就说叫你少吃点儿凉的少吃凉嗒少吃啊!”
一直只浑身出汗,但双眼干涩的连姐,眼睛也终于大‘汗’淋漓,无助无力:“就、像那年做人流、铁钩子杵进去的时候、那么、生拉硬拽的疼……”
“那、欸呀!”
在得知闺女已经叫了120后,四哥也不愿就这么干等着,立即哈下腰拎起连姐一条胳膊,想把她抡到自己背上。
可他脑子里想的是背起亚玲撒腿就跑,身子骨却没能做到。
“诶呦嗬!”
后背一沉,重力不稳,四哥差点一头冲出家门。
幸好窦逍眼疾手快擎了一把。
他这半个儿,迅速扫了一眼还趴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媳妇儿,还是识相选择了先管丈母娘。
“叔!给我吧,我来,我来背阿姨!”
四哥下意识反对:“你不行,你那身板子不……诶?”
不等四哥再次着重强调窦逍不行,咱战斗值早已恢复的小窦子,已将丈母娘拽到自己背上,眨眼就驮的极稳。
只语气拜托地提醒了句:“叔,您先把司恋扶起来,叫她给阿姨找衣服披上,咱赶紧下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