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依旧十分平静,并不被大哥的表现影响自己的判断:“若是群臣有用,那皇位上坐的就不是皇玛法,而是圣祖爷的八阿哥了。”
一个皇子敢让群臣人心向背,是想来个玄武门之变吗?
有前车之鉴在,就是他和傅恒,那也多是通过二哥间接联系,并不敢把这层关系放在明面上。
他和缓了口气道:“舅舅是将军,将军在战场上自然是一往无前的。只是父子之间,以退为进未必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这个道理傅恒自然不会比他和二哥更明白,就如世间也再不会有皇家这样扭曲而复杂的父子关系。
至于其他,他也有信心,自己做得不会比大哥差。
看永琰小小年纪已经有不动如山、杀伐决断之姿,傅恒心中的喜忧被油然而生的赞叹取代,叹着重复了一遍道:“奴才谨听阿哥吩咐。”
在所有皇子中,永琰的确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
永琏如明月皎洁,却因为天性纯善,被父母的期望与富察家的亲情与算计相裹挟,以至于事情滑落到了不可挽回到地步。
永琰同样是月朗风清的少年,却多一分坚定与决绝,也多一分上位者的距离感与审视。
傅恒在心中叹息,五阿哥本就是个好苗子,令贵妃也实在不可小觑,至于永琏——
想到永琏,傅恒还是难免意难平,若是他年长几岁,当时就能说上话,做得了主,就绝不会让家族将永琏逼到那番绝路上。而永琏吸取了自己的经验教训,现在也实在将五阿哥养得极好。
永琰脸上笑意更浓:“皇阿玛已经令人排查,大哥如今正在避嫌,围场的防务少不得多依赖在舅舅身上,我就不打扰舅舅了。”
“永璐见了海兰察便十分崇敬,歪缠着人教他骑射,但皇阿玛安排了海兰察正事,我去看着他些,莫叫他耽误了人。”
傅恒整理好心情,笑道:“海兰察天生勇武,爱武成痴,的确会与六阿哥有共同语言。若是六阿哥有意,倒不妨求了皇上,让海兰察在围场上陪着阿哥练武。只是他是个粗人,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阿哥不要与他计较。”
习武之人难免磕磕撞撞,这两位小主子金贵,还是有言在先的好。
永琰一派稳重之色,笑道:“舅舅爱兵如子,只是此番多虑了。海兰察是为我大清搏杀征战的将士,又于皇阿玛有救驾之功,若是永璐这样做,我也是不依的。”
又笑道:“舅舅也是看着永璐长大的,他也是个武痴,最崇敬海兰察这样的大英雄,该放心才是。”
永琰在心中对傅恒与海兰察的关系又有了一番新的理解。傅恒此番行为,的确放任了大阿哥犯错,却也是帮了海兰察,在皇帝面前有了出头之机。
永琰一面带着心腹小太监和哈哈珠子往侍卫处走去,一面在心中盘算。
远远地望到皇帝的围帐——草原上灯火最足,最明亮的地方就是,就看到春婵还守在帐外。
他额娘还在帐中陪皇阿玛说话。
永琰想到了额娘刚刚紧握着他手臂的微微颤抖的手,就是为了这样的颤抖,他也会警示傅恒,这样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
他是额娘一手带大,最了解额娘不过。刚刚额娘在皇阿玛面前显现的激动与紧张,三分真七分假,三分是真心担忧他们兄弟的着急,七分是在皇阿玛面前故意表现的依赖与在乎。
就如他挡在皇阿玛面前时,亦是三分孺慕,七分清醒。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宫中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都是这样至亲至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