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夏熙退学的消息传遍了学校,大家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不解。
跟夏熙同专业的人都知道,她的成绩自打入学以来稳居前三,奖学金拿到手软,各类比赛也没落下,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她保研本校一点问题没有,就连建筑界声名赫赫的李宗裕教授都对她赞不绝口,一早说好要当她的导师。
这是多少建筑学院的学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居然舍得放弃。
大家扼腕叹息,怀疑夏熙脑子坏掉了,否则她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在关键时期退学。
她是要上天吗?
有人实在好奇原因,逮住夏熙的室友追问,室友表示不知道。
与她朝夕相处的室友都不清楚内情,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校园里刮起了一阵八卦的风,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都与夏熙有关,谁让她是风云人物。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夏熙出国留学了。
出国留学啊,似乎也能理解她的选择。
初夏来临,夏熙已经淡出大家的视线很久了,据说她和徐衍风分手了,不知道是异国恋不牢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除了当事人,恐怕没几个人知情。
关于两人分手的传闻,又引起了一拨议论,大家唏嘘不已,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就散了,没个好结果太可惜了。
也有人马后炮道,我就说他俩不可能长久,好多人说他俩般配,般配靠的又不是脸蛋,那位可是出身豪门,你以为豪门是那么好进的,当初好多人不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现在,请叫我预言家!
又过了很久,夏熙的名字很少被人提及,校园贴吧里她曾经发的那些帖子成为了传奇,是好多追求者的打卡地、许愿池。
他们都不再提夏熙,好似忘了她曾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可徐衍风无法忘怀。比起那些与她打过交道的人,他是切切实实拥有过她的人,要怎么忘?
正在进行的生物医疗项目被他抛却脑后,徐君莫不得不领头,往返国内外,奔波不停。
徐衍风在做什么,他学会了抽烟,整日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谁来也不见。他坐在夏熙曾经坐过的地中海蓝地毯上,脚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没有分别。
几个发小轮番上阵开解,终于将颓废的徐衍风从那套公寓里拖了出来。他像一条半死不活的狗,他们陪他练拳击、喝酒,教他发泄堵在心口的苦闷、不甘、愤怒。
对于徐衍风罢工的行为,徐关山反倒没一句斥责,等着他自己走出来,他反正是不信他徐关山的儿子能为了情情爱爱一蹶不振。
钟映红察觉到儿子的不正常,一再询问,撬不开他的嘴,她隐约猜到原因,不愿触及他的痛处,久而久之也就不问了。
*
夏熙刚到国外没多久,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办理入学事宜太累,身体各种不适,头晕恶心吃不下东西,晚上也睡不着觉。短短两个星期,她整个人暴瘦得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
她以为自己能扛过去,却在路边等车时突然晕倒。
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
夏熙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医生说完那句话,她首先怀疑自己的英语听力有问题。她动动嘴巴,嗓音发哑:“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医生善解人意,放慢了语速。
这回夏熙听得很清楚,她有了孩子,她和徐衍风的孩子,在她肚子里。
夏熙对生育方面一窍不通,知道孩子的存在时,没有惊喜,只有惶恐和无措。她自顾不暇,要怎么孕育他、生下他,再把他养大。
只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好艰难。
夏熙有那么多顾虑,唯独没动过放弃这个孩子的念头。
她明知道目前的状况舍下才是合适的、理智的、有利的选择,留下孩子会给她未来的路增添很多麻烦,她还在上学,还要工作,徐关山给她的钱足够她解决家里的难题后还能再无忧无虑地生活几年,她不能坐吃山空,她得工作赚钱……可她还是想保住这个孩子。
夏熙接受了命运馈赠的礼物,开始调整状态,规律作息,饮食上注重营养搭配,一边上课一边孕育着那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生命,感受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长大。
她很瘦,穿宽松的衣服基本看不出孕肚,期间她补了很多生育类的知识,做好了万全准备。
夏熙庆幸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妈妈怀着他很辛苦,除了最初不知道他的存在时,有过不舒服,余下的日子都很顺遂,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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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夏熙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很像徐衍风,后来长着长着就不像他了,也不怎么像她。
夏熙一度很惆怅,这孩子的长相怎么一点儿没继承爸妈,完全乱来。值得欣慰的是长得很漂亮,粉雕玉琢,只要不长残,以后肯定是帅哥。
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和她自己,夏熙千挑万选,找了一位华人保姆。
她的世界从此变得热闹,当然也很忙碌,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另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是孩子打从出生起就情绪稳定,很少大哭大闹让人手忙脚乱,有需要就哼哼唧唧。
夏熙觉得,孩子的性格可能是随他爸爸。
想到徐衍风,夏熙一阵恍惚,难过的情绪来得迅猛,像刚离开他时那般。
不知道要过多久,她想起徐衍风的时候才能心如止水。
三年?五年?十年?也许一辈子都做不到。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般令她着迷,恨不得为他倾尽所有。
深夜,夏熙又梦见了徐衍风,梦里他过得很不好,她惊醒后睡不着,房间里亮着小夜灯,孩子躺在大床旁边带围栏的小床里,她坐起身看了看他酣睡的模样,心里安定不少。
手机振动的声音打破了逐渐平静的心湖。
是苏瑾茹的来电,夏熙怕吵到孩子,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夏悦出事了,很久以前就出事了。苏瑾茹知道她忙于学业和兼职,还要照顾孩子,一直瞒着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打来这通电话。
夏熙跟学校请假,带着孩子回国。
她怪苏瑾茹没有早点告诉她,差一点就过了上诉期。
苏瑾茹哭着说,周鸿声有亲戚在律所工作,人脉广,这是刑事案件,很难转圜。
夏熙事先做了心理准备,找律师咨询,果然,就算提请上诉,也没有多大的可操作空间。想要判定为过失杀人几乎不可能,证据不够充分,二审大概率会维持原判。
夏家出现变故后,夏悦的老公周鸿声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她怀着孕,婆婆汪玉珍搬来家里,美其名曰照顾她,实际上经常给她气受,周鸿声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从前夏悦是大小姐,婆家的人都哄着她供着她,眼见她失去依靠,没有家庭撑腰,便换了副嘴脸。
夏悦生完孩子,身体和心理都遭受重创,她自己也意识到不该接受现状,却苦于没有出路。为了孩子,她咬牙忍受,在婚姻的泥淖里挣扎。
越陷越深,看不到一丝希望。
那天午睡醒来,夏悦听到厨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她感冒了,头有点晕,扶着墙走过去,看到了令她心痛到死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