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听着哭声，心都揪了起来，着急安抚孩子的情绪，语无伦次道：“是我说错了，对不起，悠悠原谅我好不好？”

    “你骗人！”悠悠闷在毯子里，声音嘶哑。

    她只是小，不是傻，没那么好糊弄。

    她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小悦说的那句话是：虽然我是她妈妈，但目前她更愿意跟熙熙你待在一起。

    “我是她妈妈”这几个字在她脑瓜里飘荡，已经被牢牢记住。

    夏悦才是她妈妈，夏熙不是。

    想到此，悠悠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为什么我不是妈妈的孩子。我不要当别人的孩子……我想永远跟妈妈和子衡在一起。”

    夏悦跪坐在地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下来，她无助地望着夏熙，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地上，时间久了，伤口渗出血，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夏熙也湿了眼眶，显然，无论说什么悠悠都认定了她听到的话是真的，哄骗她这一招行不通。

    苏瑾茹无奈又难过，柔声哄道：“悠悠，你先出来，别闷坏了。”

    悠悠不理任何人，躲在最里面，缩成一小团，哭个不停。

    几个人轮流安慰都不起作用。

    子衡也束手无策，以往他说话悠悠还能听进去，现在他说也不管用。

    夏熙抹了抹眼角，不再执着于劝悠悠出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她：“悠悠，妈妈知道你是懂事的乖孩子，你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教过你不能撒谎骗人，所以妈妈不想骗你——”

    悠悠慢慢停止哭泣，竖起两只耳朵听她讲话。

    夏熙看了眼泪流不止的夏悦，抚了抚她的肩膀，说下去：“你确实是小悦的孩子，她怀你的时候很辛苦，整整十个月，每天都担心你在肚子里是不是有好好长大，有没有得到充分的营养，十个月后，她到医院拼死生下你，她觉得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女孩，是上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她决定把你养得漂漂亮亮的。但是，她后来做错了一点事，被警察叔叔带走反省，没办法亲自照顾你。她很记挂你，万一有坏人欺负你怎么办？你是她的宝贝，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只能把你交给我照顾。她担心你稍微长大一点，会问自己的妈妈去哪儿了，会觉得自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从而难过，她拜托我暂时当你的妈妈。她这么做，是想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你能听懂吗？”

    悠悠之前听夏熙讲过一次小孩是怎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那时她就好心疼，再次听到，她还是好心疼。她是在小悦的肚子里住了十个月，然后被她生下来的。

    “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这一点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变的。”夏熙说，“现在我们一起生活，今后也是一样，跟你是不是妈妈的孩子没有区别。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呀。”

    悠悠终于肯从毯子里露出脸来，嘴巴还扁着，脸上挂满了泪痕，伸出双手要夏熙抱。

    夏熙试着钻进帐篷里，抱住她，把她抱出来。

    苏瑾茹背过身抹了把眼泪，去卫生间拧了块毛巾过来给悠悠擦脸，慈爱地刮刮她的鼻尖：“你妈妈说得很对，你想想看，我还是你外婆对不对，子衡也还是你弟弟，你多了个疼你的妈妈，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夏悦不敢上前，怕再刺激到孩子，局促地站在一旁。

    悠悠的情绪还没完全缓过来，时不时耸一下肩膀，吸一下鼻子，毕竟大哭过一场。悠悠偷偷地瞄一眼旁边的夏悦，抿了抿嘴巴，不知道怎么跟她讲话，索性把脸埋在夏熙胸前。

    夏熙转头看夏悦，夏悦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悠悠在夏熙怀里小声问：“我以后还能叫你妈妈吗？”

    “当然可以了。我是你妈妈，小悦也是你妈妈，我们都很爱你。”夏熙把子衡也捞过来，圈在臂弯里，“你和子衡都是妈妈的乖孩子。”

    子衡垂着小脸，心情复杂，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他和姐姐居然不是一个妈妈……

    悠悠累了，眼皮缓慢眨动几下，靠着夏熙睡着了。

    夏熙把她放到小床上，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擦手脚，让她安睡，之后给徐衍风发消息：“孩子情绪不太稳定，过几天再说。”

    她没具体说是哪个孩子，是想等悠悠心情好转过来再履行跟徐衍风的约定。

    徐衍风：“不赖账就行。”

    夏熙就是通知他一声，看完他的回复她就没再回。

    她刚要把手机放到一旁，徐衍风紧接着发来一条：“他知道我是他爸爸了吗？”

    子衡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孩子聪明，通过大人的反应，以及从她手机里翻出的加密相册，他就猜到了，然后找她确认，她不想欺骗孩子，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更加确定了。

    夏熙没跟徐衍风讲述当中细节，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知道。”

    徐衍风顿了几秒，发来语音问：“那他怎么说？”

    指尖摁下语音条，夏熙举起手机贴到耳边，低沉的声音挠得耳廓痒痒，她把手机拿下来，揉了揉耳朵，打了几个字：“没说什么。”

    徐衍风：“他没反应吗？是难过还是开心，是惊讶还是不肯接受。”

    夏熙：“没有。”

    徐衍风不信，六岁的小孩情绪哪有那么稳定，夏熙就是在敷衍他。

    *

    经过几天的商量，达成一致的意见，先让夏熙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目前悠悠还不适应夏悦身份的转变，她更愿意跟夏熙和子衡一起生活。

    夏熙收拾了三个行李箱的东西，摆在客厅里十分显眼，她已经跟子衡和悠悠说过了，要搬到一个新地方住一段时间。

    “外婆和……小悦不一起吗？”悠悠抱着兔子玩偶，忧愁地说，“妈妈说过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夏熙一时语塞，想了想，解释给她听：“这么说吧，妈妈欠一个叔叔很多东西，为了补偿他，要陪他一段时间，等欠他的都还清了，我们再搬回来。明天就开学了，到了周末我们可以回来看外婆和小悦。”夏熙捏捏她软软的脸颊，“你想跟小悦一起？”

    悠悠似懂非懂，抱紧了手里的玩偶，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她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夏悦平时看她的眼神里全是爱护之意，她不会不明白。夏熙懂小丫头的纠结，告诉她：“不会在新地方住很久的，大概三个月吧。”

    一百天，三个月多一点，对上学的孩子来说很快。

    子衡比悠悠成熟，思考得更多，从夏熙的话里听出不对劲，等悠悠跑开，他眉毛紧皱，盯着夏熙看。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愁绪。”夏熙不经意看见他的表情，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

    子衡趁机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问：“妈妈，你跟我说，你刚提到的那个叔叔是不是我爸爸？”

    夏熙一愣，小家伙也太敏锐了，这都能猜到，她可没透漏过任何信息。

    子衡见过徐衍风，也知道他的身份，明天见了面，子衡自然会知晓接下来跟他们一起生活的人是谁，没有必要隐瞒他。

    “是他。”夏熙反手握住他的小手，后退两步，坐在拆快递用的矮凳上，跟他面对面，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你爸爸知道了你的存在，想跟你培养感情，他说了很多，妈妈深思熟虑后答应了他。”

    至于徐衍风拿那个什么抚养权起诉书和结婚协议书威胁她的事，就没必要讲给子衡听了。

    子衡板起小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透出严肃。这么看，即便他的长相不像徐衍风，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像。他憋了许久，说出四个字：“我讨厌他。”

    顿了几秒，他跟夏熙商量：“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夏熙以前就听子衡说过不喜欢徐衍风，不想让他成为他爸爸，她以为是徐衍风外在形象高冷，有距离感的缘故，没想到子衡这么排斥他。

    “好像……不可以。”夏熙说，“妈妈已经同意了，不能出尔反尔。”

    子衡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