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耷拉着一条胳膊,看了秦绸一眼,并未再说什么,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踉跄着朝厅外走去。
秦绸看着黑袍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中似是有些挣扎,开口道,
“离开前,去看看枫哥儿。”
黑袍人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直到黑袍人离开,秦绸也没再言语。
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哪怕是与李牧调情。
若是当初,他能再勇敢一点,带自己离开,即便是浪迹天涯,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但他没有,他忠于秦家,忠于方技。
因此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嫁给别的男人。
秦绸自认,她从未对不起他,她仍旧记得二人曾经的海誓山盟,她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秦绸摩挲着那些之前被李牧触碰过的地方。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用力,摩挲渐渐变成了抓挠。
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逐渐泛红,生出道道血痕。
秦绸猛的停下动作,看着被自己抓破的皮肤,喃喃自语道,
“若是姐姐愿意真心待你,你当真愿意帮姐姐吗?”
旋即,秦绸又是自嘲一笑。
何为真心,她怕是早就没有了。
她曾经的真心又都换来了什么。
秦绸是秦家的次女,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苛待。
十二岁那年,她遇到了同族的表哥秦子叶,也就是如今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黑袍人。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未经世事的大小姐与天资卓绝的家族天才,本应是一番郎才女貌的佳话。
秦绸也一直以为,未来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便是秦子叶。
十六岁那年,二人私定终身。
秦绸这才知晓,从小修习的内家功法,竟是可将自己与情郎终生捆绑的闺房之术。
那时的她,只觉得这是上天的馈赠,是二人感情羁绊的纽带。
然而,正当她满心欢喜,等着秦子叶向秦家家主提亲时,等来的却是噩耗。
姜王二公子宋淳看上了她,欲与秦家联姻。
秦绸自然不愿,甚至以死相逼。
但秦家家主却以秦子叶的性命作为要挟,万念俱灰之下,秦绸穿上了那身原本让她期待已久的嫁衣。
然而,倔强如她,早已经做好了大婚当夜便直接自尽的打算。
她的身子已经给了秦子叶,即便不自尽,若是被宋淳沾了身子,她一样会死。
同时她早已破身的事也会暴露,留在秦家的秦子叶也一样会被迁怒。
可一个蒙面人却找上了她,不但给了她一种奇药,还教授她如何不让宋淳近身,不但能保全自己,更是保护了秦子叶。
秦绸就这样硬生生的凭借自己的手段,艰难的度过了两年的光阴。
然而,这种事总会露出马脚。
秦绸久久没有子嗣,更是迎来了许多风言风语。
宋淳的脾气本就暴躁,殴打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终于有一日,宋淳发现自己的饮食中,竟被秦绸下了药。
暴怒的宋淳自是不可能放过她。
于是,就在秦绸十八岁生辰那天,二人摊了牌。
来不及反应的秦绸甚至连自裁的机会都没有。
而也是那一天,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好似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秦子叶确实是秦家这一代年轻人中天资最佳的,年仅二十五岁便已经触及到了一阶的门槛。
宋淳被迫服下了慢性毒药,秦绸又保证帮他争到姜王世子的位置。
所以,他妥协了。
在性命与利益的双重趋势下,宋淳最终决定戴稳这顶绿帽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是秦绸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两人不但相继步入了一阶,甚至,她还怀了秦子叶的孩子。
然而,就在她生下孩子不久,她无意间听到了秦子叶与前来给他传递消息之人的谈话。
她这才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局,包括她,包括秦子叶,甚至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秦子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但他却依旧选择忠诚秦家。
但这次的秦绸却出奇的冷静,她没有埋怨,没有歇斯底里。
她似乎想通了为何喜爱自由的大姐会入宫为妃。
为何自幼不喜读书的大哥,会成为大儒弟子。
也是那一天,秦子叶披上了黑袍,他没了名字,没了身份,从此只作为秦绸的影子。
瘫坐在地上的秦绸渐渐从出神中清醒,微微抬了抬手。
一名丫鬟打扮的侍女,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手中是一套崭新的衣裙,以及一瓶伤药。
秦绸面无表情,任由侍女替她擦拭伤药,穿好衣裙,这才踱步出了正厅。
后院。
一间矮房内。
距离老远便能听见男子的嘶吼,以及女子压抑的低吟。
“臭婊子,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屋中,宋淳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暴虐。
女子原本光滑白皙的背脊上,满是手指滑过的血痕。
俄顷。
屋中恢复平静。
宋淳深深的吸了口气,翻身跳下了床榻,看着几乎昏迷过去的女子,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完全释放。
屋外,秦绸早就等在这里。
走出屋子的宋淳看到秦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快步走上前,
“绸儿,你为何会在此处……”
“李牧走了。”秦绸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宋淳的表面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秦绸脖颈上的血痕上,试探着问道,
“他…不在?”
“在,被李牧废了一条胳膊。”秦绸道。
宋淳皱了皱眉,心里竟生出了些许痛快的感觉。
那人一定很痛苦吧,被当着面,还被废了一条胳膊!
宋淳突然有种想要感谢李牧的冲动,自己的仇,李牧帮他报了。
“你似乎很高兴?”秦绸的眼中带着戏谑与鄙夷。
“绸儿,待我成为世子,将来便是这里的王,我一定……”
宋淳的脸色一变,赶忙就要解释,却被秦绸打断道,
“行了,我是来提醒你,李牧至少还会在姜城待七天,宋誉只是被关在了天牢,却并没死,这个世子是不是你还不一定。”
“那,那该如何是好?”宋淳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