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就是黑户。

    所谓编户齐民，是汉人的传统技能。

    只有编户齐民，才能整合所有的力量，征讨、戍边、运粮、土木。

    富国强兵。

    但相应的。如果官府征调百姓太频繁，不抚恤民力。那百姓就会逃亡。

    或前往深山，或化作流民，或依附豪强、世家。

    别看三国结束，天下归晋。

    蜀汉灭亡的时候，人口不到百万。其实不知道多少被匿藏了。

    也正因为在册的人口减少，蜀汉才衰弱了，才灭亡了。

    当兵的人没有了。交税的人没有了。运送粮食的人没有了。

    国家如何不灭亡？

    现在大汉朝皇帝与世家争权，皇帝卖官鬻爵。官位没有落到正确的人手中。

    豪强强盛。

    就像这解县。县令曹敬上下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卖田逃亡，依附张霸。

    张霸得全县一半土地，蓄养部曲、亡命。

    已经是豪强中的大豪强。

    但仍然是寒门，与河东卫家这种世家相比，属于小巫见大巫。

    天气寒冷，大雪纷飞。

    有句俗语，“瑞雪兆丰年。”

    年末的大雪，未必是坏事。

    以前的大汉子民，现在的张家部曲。老头章元坐在自家的门前，抬头看向天空。

    他衣衫褴褛，在风雪之中冻的瑟瑟发抖。

    他现在住的地方也不是自己家，而是张家建造的房舍，四周还有许多这样的房舍。

    是张家为了便于管理，集中了部曲。

    “哎。”章元长叹了一声，很是沮丧。这田地是祖宗传下来的。

    河东这个地方又是京畿之地，膏腴之地。

    要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卖了土地田宅，做了这个部曲啊？

    “该死的曹扒皮。”章元骂了一声。

    “这该死的世道。”然后他又补了一句。

    张家大肆兼并土地，匿藏黑户为部曲。

    妙就妙在这里。

    百姓不痛恨张霸，反而是骂上下搜刮民脂民膏的曹敬。

    黑锅最后都是曹敬与大汉朝背了，而好处是张霸得了。

    “哒哒哒。”就在章元坐在门口骂人的时候，一阵人马行军的声音响起。

    章元不由抬头看去，然后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唤了自己的儿子一起站在门口。

    这聚集地内，很多人都如章元一般。

    是主家来了。

    “张”字旌旗在风雪之中飞扬，威势无比。张家的队伍整齐，车马连绵不绝。

    “哒哒哒。”当一个年轻人手握马鞭，披着一件熊皮大氅，骑着一匹枣红骏马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张霸。

    谁不认识？

    张霸翻身下马，先看了看自家部曲，也就是百姓了。

    风雪之下，有不少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张霸自典韦的手中，接过了许多东西。一坛五斤重的酒，在这个酒精度数很低，人均千杯不醉的时代。

    这点酒属于塞牙缝的。

    也就是个心意。

    三斤猪肉。

    大汉朝的权贵以吃羊肉为主，不怎么吃猪肉。因为猪肉被叫贱肉。

    但张霸觉得百姓应该不会嫌弃。

    有大豆十斤。

    稻米一百斤。

    羊皮两张。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张霸走到了章元的面前，说道：“长者。大年快到了。我怜你们忍饥挨饿，所以送来了物品。”

    “因为长者年老，所以多一些。”

    说着，张霸放下了手中由麻袋装着的大豆。跟着他的人，放下了其他的东西。

    章元呆住。

    四周新归附张家的部曲也都呆住了。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他们归附张家还不到一年，不仅没有为张家带来财富，还消耗了张家不少物资。

    妥妥的赔钱货。

    他们普遍的想法是，等开春出力，秋收给主家交了粮食之后，他们留下后年口粮，并且有部分剩余，就是好日子了。

    想不到他们还没有出力，主家就送来了大豆与米肉了。

    张霸这作风，可与代表大汉朝的县令，上下搜刮的曹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方害我，一方怜我。

    岂能比啊？

    章元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弯腰行礼道：“多谢主家。”

    他的眼眶湿润，内心涌现出温暖。虽然天寒地冻，但他觉得很暖和。

    也第一次觉得，做这个部曲似乎也不错。

    张霸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了其余部曲。部曲们都是眼神火热，看向张霸身后的一辆辆辎重大车。

    “不必看，早晚都是你们的。”张霸微微一笑，然后指挥人手，挨家挨户发放米肉。

    照顾孤寡病弱。

    家家户户，人人有份。

    等物资发放完毕，张霸翻身上了强虎，带着队伍打算去下一个聚集地。

    部曲追了出来。

    章元站在前头，在风雪之中冻的流鼻涕，对张霸深深弯腰行礼道：“主人恩德，我等必定铭记在心。”

    “主人恩德，我等必定铭记在心。”

    其他人跟着他一起弯腰行礼。

    张霸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必谢我，我与你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都好好吃饭，有空去附近砍柴，生火取暖。”

    “谁家要是有人生病了，就去坞堡找我。我尽量救治你们。”

    “是。”章元等部曲十分顺从，低头行礼道。

    “嗯。”张霸笑着点了点头，骑着骏马，往下一个聚集地而去。

    过了不久，张霸在新的聚集地停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散发物资。因为这个聚集地的人不需要。

    张霸在此之前就有五百部曲兵，数千家人口。这些部曲跟随张霸一起北上，与孙轻、匈奴人交战。

    没有功劳的，都获得了赏赐。

    有功劳的。

    分润了从右军王部中抢到的战马、皮革、牛羊、以及匈奴女人、小孩。

    甚至这些部曲中，有自己的部曲。

    张霸来到这个聚集地之后，看到的人没有一个是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

    一些少年吃的非常肥壮，在雪地之中舞刀弄枪。

    精力旺盛。

    张霸还看到了有明显匈奴特征的女人，不少都是挺着大肚子。

    少数匈奴孩子，做这些练武的少年的随从，或是照顾牲畜。

    这些人越打仗，会越富裕。

    家族越强盛。

    到了最后，就是一个个小豪强。

    河东武人军功集团。

    顶层是他。

    上层是吕布、关羽这些人。

    下层就是这些人了。

    职业武士。

    为战而生的人、家族。

    “河东养精兵数万，入主洛阳。”

    张霸挺胸拔背，目中精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