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四人启程赶赴扶云城。
进入扶云城后,柳繁生与王安之、玄青二人道别,带着柳繁奕前往监察司。
魏凌见柳繁奕到来,眉头一皱:“你为何来此?”
柳繁奕见他似有不悦,立即反唇相讥:“我为何不能来?此地莫非是你家?倒是你,成日跟着我哥哥,你自己没哥哥吗?”
柳繁生见状,移步横在二人中间:“繁奕,你不是要去逛街市吗?我与魏凌有公事相商。”
柳繁奕撇了撇嘴:“好好好,我走便是!你见到你这好师弟,便不要我这亲弟弟了!”他转身正欲离开,却又突然停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污,又返身说道:“先让你师弟给我拿件衣服换换。我这一身血污,上街还不把人吓死!”
魏凌看着柳繁生身上的血迹,脸色一惊,连忙问道:“师兄,你肩膀为何受伤了?你这身上怎会有如此多的血迹。”
柳繁生道:“ 昨日在谷中缠斗一日,受伤在所难免,繁奕已为我处理过了。你先去寻两套衣服给我们换上。”
魏凌走至屋内翻找片刻,寻出两套太芜院弟子常服,递于二人。
柳繁奕迅速换好衣服,便朝着街市而去。
待柳繁奕走远,柳繁生转身问魏凌:“你与李储师兄可有收获?”
魏凌眉头紧皱:“那山洞已被堵得严严实实,我与李储师兄根本无法进入。”
柳繁生闻言,低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与你再去探查一番。”
二人商定,便往城外山洞而去。
此时,扶云城御风府客房内。
阿苒也已从昏迷中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一眼便望见姐姐和林大哥站在床边,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之情。
玄青见她醒来,急切地问:“阿苒,你可看得清?”
阿苒环顾四周,眨了眨眼睛,勾唇一笑:“看得清,竟比以往看得更清晰一些。虞楠医师医术当真了得,不知给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玄青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定,与林烨相视一笑后,如释重负道:“看清便好!”
“姐姐,你明日便要回招摇山了吗?能不能等你过完生辰再走?”阿苒想到即将与姐姐分别,心中满是不舍,一心想留住姐姐,哪怕是多一日也好。
林烨也出言相劝:“是啊,多待些时日吧。你师父尚未出关,师兄师姐又要为师父守关,你一人在山上也无趣,待你生辰过后再回去也不迟啊。”
玄青低头不语,她也不舍阿苒,可是又不能令师姐失望。沉默良久后,她皱起眉头,无奈道:“不行,天虞已等得不耐烦了,我若再不回去,他怕是要亲自飞来寻我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阿苒。”
三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小男孩抬头,目光看向阿苒,高兴地喊道:“二姐姐!”
“琛儿,你怎么来了!”阿苒喜出望外,从榻上站起,大步迎上前,紧紧拉住男孩的手将他带到玄青身前:“这是大姐姐,你还记得吗?”她又揉着男孩的小脑袋,笑着对玄青说道:“姐姐,这是琛儿,你当年前往招摇山的时候,他才只有三岁呢,如今已经十岁啦!你看看他现在长得多高了呀!”
琛儿仰起头,微笑着看向玄青,眼神里充满喜悦之情:“我当然记得呀,大姐姐你终于回来啦,二姐姐总是念叨着你呢。”
玄青满心欢喜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长相酷似的男孩。琛儿居然还记得我,而我也依然清晰地记得他。我们长得如此相似,我就是玄青!她大步走到房内,将那一堆小玩意儿全部抱到琛儿面前,笑着说:“给你!阿苒说你喜欢,所以特意买了这么一大堆。”
“谢谢大姐姐。”琛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新奇玩具,兴奋得合不拢嘴,急忙松开阿苒的手,蹲下身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
李夫人转头询问玄青:“你明天定要走吗?”
玄青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坚定地说:“定要走的。”
“别走了,那山上有什么好,这扶云城多热闹!还有那个仙子,为何七年不让你下山?招摇山何时有此等规矩了?”
玄青听她这般说,心中有些不悦:“当初送我去招摇山时,师姐便已言明,上山修行须断绝凡尘,如今为何又这般说?师姐对我是极好的,放心便是。”
“ 你为何定要走?”
玄青一脸认真地答:“师姐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不能令她失望。”
这时,琛儿蓦然看向母亲,说道:“娘,我们不要那聘礼了,就让大姐姐去吧。”
玄青眸色一沉:“什么聘礼?”
琛儿站起身来,看着玄青说道:“爹说,王少主应是看上你了。御风府如此气派,给的聘礼定然不少!有了这些聘礼,爹便无需再四处奔波劳碌,可安心在家享清福了。”
林烨闻言,急道:“叔母,你们不是说十分想念玄青,想让她回家看看吗?为何又提及聘礼?这才几日?王少主为何会对她如此殷勤?还有,你们又为何定要让她与我一起来扶云城?”
李夫人一把将琛儿拉至身侧,低下头来没有应答。
玄青看着她,心中顿时升起无边寒意,不由愈发想念师姐了。果然,这世间真心疼我的人,唯有师姐。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王少主说我与他的爱人玄颜长得极像,甚至说我就是玄颜本人,只是失去了记忆。”
林烨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在房间里不停踱步:“怎么可能,你明明是玄青啊,我怎会认不出你来?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爱吃桑葚都未曾变,你怎会是玄颜。这王少主定是疯了!难怪要如此骗你下山!”
玄青声色一冷:“ 骗我下山?”
林烨蓦然停下脚步,眼神闪烁,微微低下了头:“叔父在藜州时并未中毒,叔父说他与叔母十分地想念你,是他自己服下毒药,让我给你写信,谎称他病重,其实,他是有解药的。叔父还特意嘱咐我定要带你来这中州最为繁华富饶的扶云城,让你见识一下尘世的热闹喧嚣。他觉着如此,你或许会贪恋这繁华,不想再回到那僻静清幽的招摇山了。”
闻听此言,玄青心痛如绞。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烨,嘴唇微颤着问道:“那么,林大哥,连你也是一同骗我的吗?”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似是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林烨赶忙解释道道:“不,并非如此,我也想见你,阿苒也想见你!”他又看向李夫人,疑惑道:“难道说,这一切皆是叔父与王少主商议好的计策?他们联手将玄青骗下山来?可王少主从未见过玄青,他又是如何知晓玄青的相貌呢?”
“当初,我只是想借你引玄璃来见我,向她询问阿颜的下落。我每年皆前往招摇山求见玄璃,她却始终不肯露面。招摇山结界极难破除,我耗费七年光阴,方于今年得偿所愿,然亦因此身受重伤,故而方出此下策!”王安之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外。
玄青想起那日在招摇山所闻男子之声,心中顿悟:“原来那日破界之人是你。”
“正是,我未料到来人竟是你。”王安之低声说道。
玄青气得浑身发颤,她大步走到王安之身前,直视着他,怒声质问:“ 我是玄青!你为一己私欲,竟令我父亲服毒骗我,让我欺瞒师姐私自下山,还想利用我引师姐下山?”
王安之避开她如火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待你想起一切,便会明白。”
玄青见他如此,心中顿生无力之感:“王安之,昨日之事,我本对你心存感激。如今方知你竟如此利用我,我亦不再觉得对你有任何亏欠。\& 话音未落,她已毅然转身,大步走出客房。
“你要去哪?”
“回招摇山。”
“你不能走。”
“为何不能走?” 御风府上空忽地传来一温柔的女子声音,宛如天籁之音,悦耳动听:“谁敢挡我招摇山弟子!”女子声音虽轻柔,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王安之听闻此声,心头猛然一震。他抬头望去,只见御风府庭院上空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白羽灵鸟,周身浮起一团银白光晕,灵鸟后背之上,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身姿轻盈,翩然而至,仿若神灵降世。
与此同时,一群太芜院弟子涌入御风府庭院,他们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恭迎千玉仙子!\&
玄青惊愕地望着那从天而降的白衣身影,整个人僵立原地。
玄璃从容地向她走来,神色温柔:“我来接你回招摇山,切不可再私自下山了。”
玄青眸中露出愧色,低头走至玄璃身侧,她未想到师姐竟这么快便寻了过来。
玄璃看见她脸上血痕,神色骤变:“谁弄伤了你的脸?”
玄青从未见过师姐如此盛怒,吓得僵立当场,不敢抬头,嗫嚅道:\&没关系的师姐,过几日便会好起来的。\&
玄璃捏起她的下巴,倏地伸出右手,手心骤然浮起一层金色光晕,将她整张脸笼罩其中。仅一瞬,她脸上的血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玄璃凝视着她那洁白如雪、光滑细腻的脸颊,眼眸中的火焰渐渐消散,唇边缓缓泛起一丝笑意。
此时,王安之紧紧盯着玄青的双眼,神色决然:“你问她,你究竟是谁。玉瑶为何会认你为主,她在骗你。”
玄青怔了一怔,心想,那我便问,让他死心也好,否则他会一直如此痴狂下去。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怯怯地看向玄璃:“师姐,玉瑶剑为何会认我为主?”
玄璃依旧温柔地看着她,淡淡一笑:“应是你与玄颜太过相似了。”
玄青听得一怔,心中似有寒意袭来,原来师姐选中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玄颜。那么,师姐对自己的好,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这么久以来,师姐为何从未向自己提及过玄颜?罢了罢了,无论如何,师姐都是这世上待自己最好之人。若不是师姐的悉心教导与帮助,自己又怎能如此迅速地修炼出仙灵呢?
玄青不愿再去多想,她微微低下头,悄然掩去眼眸中的那一丝黯然神伤:“王少主,你都听到了吧?我是玄青,你莫要再胡闹了,师姐不会与你计较的!”
“你眉端的伤又是为何?为何与阿颜一模一样。”王安之心有不甘,他不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巧合。
玄璃面色阴沉,犹如一池寒潭,冰冷至极:“我为何要向你解释,你欺瞒玄颜,骗她为你疗伤,你当我不知吗?我不过问世间事,不是不知世间事!王安之,你好自为之,莫要纠缠不休。”
“我从未骗过她 。”王安之紧握双拳,眸中燃起血色,似要拼死与玄璃一战。
玄璃却不愿再理会他,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阿苒突然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走上前来,细声说道:“仙女姐姐!可不可以允许我姐姐每年下山一次来看看我,求求您了,仙女姐姐!”她那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令人心生怜悯。
玄璃望向阿苒,目光沉凝:“小姑娘,你姐姐须断绝尘缘,方能修成仙体,你忘了她吧!你与她此生缘分已尽。”
“千玉仙子所言未免太过残忍,为何招摇山弟子不能下山,从未听闻此等规矩。难道招摇山所修之道,竟是无情之道?”太芜院的弟子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
玄青循声望向说话之人,心中不禁猛地一颤,竟是柳公子,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觉他眉眼间更像是柳繁奕,又见他身着太芜院常服,眼神便下意识地向他腰间扫去,确是那条革带,竟是柳繁生!她怕师姐生气,赶忙开口劝阻:“柳公子,师姐是为我好,盼我早日修成仙体。”
闻听此言,玄璃面色一凛,她紧盯着柳公子问道:“你又是何人?”
“玄青,你此去再不下山,难道这世间当真没有你留恋之人了吗?”柳公子并未回答玄璃的问题,而是转头对玄青说道。
玄青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由隐隐作痛 ,脑内思绪万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玄璃不愿再理会,轻声道:“师妹,随我走。”
玄青默默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向他人一眼。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她也绝不能让师姐失望。
“阿颜,你真的要走吗?”王安之神色淡的仿若已不知如何悲伤,他望着空中的白羽灵鸟渐飞渐远,直至消失于视野之中。心中痛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七年过去了,他依然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却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扶云城外的柳繁生、魏凌二人在山洞内一无所获。那山洞已被堵得严严实实,仅凭二人之力,绝无可能进入。
魏凌边走边说道:“这山洞竟一夜之间封得如此严实,这养珠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神通。”
“你可还记得前日山中出现的那三只吐毒雾的妖物?”柳繁生突然问道。
魏凌答道:“自然记得,师兄那日说是取灵术所为。”
柳繁生沉凝道:“王安之便精通取灵术,且境界极为高深,竟能控住千目娘娘。”
魏凌闻言,神色惊愕:“竟如此厉害!难道救走养蛛人的是他?”
柳繁生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尚不可定论,这山洞若要一夜之间封闭,非得耗费大量财力人力不可,此人定不是凡人。”
此时,二人已行至扶云城城门,只见柳繁奕正从城门内走来,他一看见二人,便大步迎了上来,高声道:“你们去何处了,错过了方才一场好戏!”
魏凌满脸好奇:“什么好戏?”
柳繁奕双手抱于胸前,慨叹道:“千玉仙子来扶云城,将玄青带走了,你们不知那王安之何等伤心!此人竟如此痴情!”
柳繁生问道:“玄青走了?”
柳繁奕轻叹一声,感慨道:“走了!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千玉仙子如此冷酷,玄青妹妹苦苦哀求,只求每年能与她见一面。千玉仙子竟说她们此生缘份已尽,一口回绝。当真毫无人情!”
魏凌眼中露出艳羡之色:“你如何知晓千玉仙子要来?可惜我未能得见仙子风采!”
柳繁奕手舞足蹈地说:“我逛街后去监察司寻你们,太芜院弟子看见千玉仙子自城外乘白羽灵鸟而来,皆欲前去行礼。我也想一睹传说中的千玉仙子风采,他们又将我认作哥哥,我便顺水推舟一同前往御风府围观了。果真是一场好戏!”
魏凌低头瞥见柳繁奕腰间革带,眉头一皱:“你为何也系上这革带了?”
柳繁奕伸手扶住革带略提了提,低头细瞧了瞧后,抬起头笑着说:“哥哥不是说结实吗?我便选了一条相同的试试,确实结实。我系着也不错吧?好看吧?”
魏凌看着他,唇角微扬,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柳繁奕见他如此,剑眉微皱,追问道:“你笑什么?难道不好看吗?”
魏凌的笑容越发显得意味深长,他缓缓开口:“你可知……此革带有何特殊之处?”说话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魏凌,此事休要再提!”未待魏凌讲完,柳繁生便出言打断,旋即,大步朝城内走去。
站在原地的柳繁奕好奇心更甚,他迅速地靠近魏凌,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魏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与我讲讲。”
魏凌一挑眉:“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想听,需先请我喝酒才行。”
柳繁奕立时应道:“好!”
二人商定,便一同往城中寻酒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