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司大牢里。
张兰月独占一间牢房,里面空间狭小,阴暗潮湿,只有一个通风孔能照进来些许阳光的暖意。
她的四肢被一根根粗重的铁链束缚着,每一次挪动都要费很大的劲。
此刻,她靠在墙角里坐着,双目无神地望向那个通向外界的孔洞。
阳光渐渐消失了,这也意味着她在这座牢里的第二个夜晚即将到来。
张兰月收回目光,捡起一根地上的干草,百无聊赖地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事实上,大牢里的日子要比她想象中好上一些。
她没有遭遇酷刑,也没有和那些又脏又臭的囚徒同居一室。
可是,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煎熬,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比这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亦或是........永无休止?
“也不知道我留下的记号有没有被牧阳宗的暗桩发现......”
这是她目前脱困的唯一希望了。
张兰月不断在内心安慰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牧阳宗一定会派人来救自己的。
她甚至一度幻想着李彦能够穿着大红喜袍,亲自来接她回去完婚。
想到那样美好而令人沉醉的画面,张兰月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滴答~滴答~”
房顶不断有雨滴从缝隙里滴落下来。
水滴越来越密集,几乎连成了一条线,落点正好是张兰月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冷雨浇醒了张兰月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她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这时,她听到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来救我的吗?
张兰月连忙坐直身体,手脚慌乱地整理了一下仪容。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名板着臭脸的衙役。
“吃饭了。”
那年轻衙役抓起两个大白馒头扔了进来,动作敷衍而草率,俨然没有将张兰月当成一个人对待。
馒头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雨滴汇聚而成的小水坑里。
张兰月目光发狠地看向那衙役:“我可是牧阳宗长老门徒,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有陆仞在,她也不奢求什么特殊待遇了,至少该有的尊重要给吧?
进来这一两天,张兰月也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压根儿就没犯什么违背本朝律法的事。
宝光山同行的那批弟子是被秦真杀死的。
而秦真又是死于陆仞之手。
她从始至终什么也没做,无非是为了逃跑,以赵明杰的性命要挟过陆仞。
可她最后还是收了手的,赵明杰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大不了自己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这件事很容易就能化解开。
张兰月想不通,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名,陆仞凭什么把她关在镇魔司的大牢里?
而且时间长了,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她计划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奏请宗门向华水郡府衙施压,让郡守出面与镇魔司交涉。
如果陆仞不能给出一个合理关押她的理由,就必须要向她磕头谢罪!
唯有如此,方能洗刷她今日入狱所受的种种屈辱。
门外的衙役看到馒头被雨水打湿,或许是良心过意不去,于是将门打开,进去把那两个脏馒头捡起来,换了两个干净的递到张兰月手上。
张兰月对此不屑一顾。
身为开脉境武修,她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
况且,牢里的东西脏死了,谁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做出来的,又硬又难吃。
正当她准备把手上的馒头扔掉的时候,发现脚边的干草堆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是钥匙!
她身上的铁链是由特殊材质打造而成,光凭蛮力是挣不脱的,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
所以即使她构想了无数种越狱的可能,只要锁链还在,她就无法付诸行动。
没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好像是刚才那衙役弯腰捡馒头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因为有草堆接着,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衙役自然毫无察觉。
张兰月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
衙役重新将门锁上,又看了张兰月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张兰月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连连点头,张嘴咬了一小口馒头。
看到这一幕,衙役才满意地朝下一间牢房走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张兰月瞬间变脸。
“呸!”
她将嘴里的馒头块儿吐到地上,一脸不满道:“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
与此同时,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把钥匙给藏了起来。
昨晚她一夜未眠,摸清了这座大牢换岗的规律,差不多午夜的时候,会有一个短暂的空窗期。
那个时候,牢里是无人看守的状态。
只要抓住时机逃出去,她就可以找到宗门为自己撑腰。
不仅如此,她还要将陆仞杀死秦真的事给捅出来。
虽说陆仞已经销毁了证据,而且还有镇魔司力保,可能奈何不了他。
不过张兰月真正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她要做的,只是阐明事实,别人信不信并不重要,只要秦真的师尊信了就行。
更何况,陆仞可是把照妖镜给顺走了的。
就算不为秦真报仇,他师尊也一定会因为挚爱法宝被人夺走而记恨陆仞。
被一个拓海境强者盯上,陆仞未来的日子不比现在的她好过。
..........
夜深人静,距离午夜只剩下半个时辰的时间。
张兰月内心激动无比,毫无睡意。
正当她在脑海里演练逃跑线路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诧异地看向门口处。
眼前的一幕让她本能地感到生理不适,整个人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一下身体。
牢房的铁门外,一双双贪婪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如同一群饿狼发现了一只肥美的绵羊。
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囚服因为常年不洗而发黑发臭,看起来比大街上的乞丐还要邋遢。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飘入张兰月的鼻腔,让她忍不住秀眉紧蹙,隐隐作呕。
不对劲!!!
这些人不都在其他牢房里关着吗?
为什么他们都跑出来来了?
张兰月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是陆仞安排的吗?
“铛”的一声。
那些囚徒开始疯狂摇晃牢门,嘴里发出充满原始野性的喊叫声,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进入牢房,将张兰月按在地上,发泄他们积蓄了多年的欲望。
张兰月到底是一个女人,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心里本能地被恐惧的情绪所充斥。
为了李彦,她可以去讨好甚至是勾引任何男人。
为了活命,她同样可以委身于她憎恶或者仇恨的人,比如陆仞。
可是外面这群像是野兽一样的男人,她完全不能接受。
更何况人数足足有十几人,一旦被他们闯进来,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遭受怎样的凌辱。
“可恶的陆仞,只会使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张兰月银牙紧咬,目光死死盯着牢门的方向。
外面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而且基本都是武修,牢门在他们的合力之下,已经出现摇摇欲坠的迹象。
张兰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意识到,再过不久这些人就会闯入进来,一拥而上.........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她想起了那把钥匙。
外面这群人虽是凶徒,可实力基本只有初感境。
真正交手起来,她是不惧他们的。
张兰月心知情况紧急,赶紧找出钥匙打开了束缚她手脚的锁链。
与此同时,随着铁门轰然倒塌,那些凶徒再无阻碍,张牙舞爪地冲了进来。
“女人,好美的女人!”
“好迷人的香味!我都三年多都碰过女人的身子了,快让爷抱一抱。”
“美人儿,你这衣服也太碍事了,哥哥帮你脱了吧。”
.........
十几人蜂拥而至,他们无不是神色疯狂,眼中涌动着贪婪的欲望。
张兰月扔掉最后一条锁链,简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重新涌入她的身体。
至此,一股冰寒彻骨的杀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你们这帮杂碎也配碰我?真是不知死活!”
张兰月一脚踹在当先一人的心窝,瞬间将其踢飞了出去,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当场昏死过去。
然而,这一举动并未能对其他人起到震慑作用。
他们的眼中似乎只有她,这座牢里唯一的女人。
不对!
就算这些人再怎么色急,至少也该怕死才对。
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张兰月终于醒悟,这些人之所以色急攻心,应该是被人下了药,而且剂量很大,足以让人心智迷失的程度。
难怪........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就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不过,陆仞的目的是什么?
想看到她被这些下贱肮脏的囚徒玷污,满足他的恶趣味吗?
思索之际,又有一人扑到了她的跟前,满是污垢的指甲抓在了她傲人的胸脯之上。
这一动作,彻底激怒了张兰月。
“找死!”
气急之下,她一掌将那人拍飞出去。
这一掌她没有丝毫保留,开脉中期修为所展现出来的爆发力是相当惊人的。
那人眼睛一闭,双腿一蹬,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已经杀了一个人,张兰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于是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剩下之人,然后大摇大摆地闯出了大牢。
“奇怪,怎么一路上一个衙役都没看到?”
距离午夜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还不是换岗的时候啊?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张兰月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答案。
不光是那些囚徒,就连衙役不小心掉下来的钥匙,也是陆仞精心策划的一环?
意识到大事不妙,张兰月赶紧全速逃离。
然而下一刻,四周高墙之上火把高举,一道道人影立于围墙之上,将她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胆狂徒,身在牢狱还不知悔过,竟然敢杀人越狱,简直罪大恶极!”
校尉郭旗抬手一挥,命令道:“来人,将这恶女给我拿下!”
张兰月气急败坏地吼道:“是你们诬陷我的!”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哼,有什么话去见了我们镇魔使大人再说!”
很快,几个镇魔校尉以及一群实力不俗的镇魔卫将张兰月团团围住。
对方至少有三四人的气息在她之上,张兰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去了。
她放下武器,神情绝望,选择束手就擒。
“陆仞呢,我要见他!”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郭旗走了过来,说道:“陆大人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今晚之事与他无关。”
“不是他策划的?”张兰月十分讶异。
“究竟是为什么?你们为何要费尽心机地算计我?”
郭旗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们也没办法,谁让你对陆大人构成威胁了呢?”
说完,郭旗哈哈一笑,示意手下人将张兰月押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一名镇魔卫用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你无需知道。”
张兰月又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的命全凭陆大人安排,这是武刚大人的原话。”
张兰月的心跌入了谷底。
她知道,镇魔司这是要将她转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藏起来。
就算牧阳宗的人找上门来,也根本见不到她的人。
绝望如潮水般将张兰月深深地淹没。
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李彦了。
..........
次日。
镇魔司衙门,武刚的书房里。
林瑾妍语气平静地说道:“他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了。”
武刚喝了口茶,淡笑着开口:“不过去执行个任务而已,至于这么担心吗?”
“我才没有担心他。”
“口是心非是女人惯用的伎俩,我以为你会是特例,没想到........”
武刚摇了摇头,哈哈笑了起来。
林瑾妍神色一肃,颇有些不满道:“你明知那个任务存在很大的风险,巨岩门主石劲雄乃是凝气境高手,被杀之时都毫无还手之力,你觉得陆仞遇上幕后真凶,他有几成胜算?”
武刚认真想了想,随后说道:“一成也没有。”
“那你还让他去?!”
“年轻人嘛,总得历练历练。”
见林瑾妍并未消气,武刚又补充道:“那小子距离突破凝气也就临门一脚的事情,说不定此行能帮他抓住那个契机,只要他一突破,我身上的担子就可以交接给他了。”
林瑾妍微微皱眉:“你要离开了?”
“我在华水郡也待了很多年了,原本打算把这个位置给你的,可你不是再过不久就要嫁给........所以我只能物色其他人选,袁狮其实也不错,就是性子还不够稳重,交给陆仞那小子是最合适的。”
林瑾妍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刚见状,摇头失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一个人这么上心。”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林瑾妍。
“这是陆仞一早传回来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