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同样出自诗经。
同样是写老卒归乡,同样是写道路荒芜,同样的是反复咏叹。
诗分四段,一二三段先后写了归途泥泞、心情急切、田园荒芜等等一系列的“哀”。
而这股“哀”因为连年征战,归途泥泞等让人感到身心疲惫。
然而每段中都有对归乡的期盼,让老卒心怀希望。
有“不可畏也,伊可怀也”、“洒扫穹窒,我征聿至”、“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等句宣示了归乡的热切与希望。
所以前世古人有评《诗经》为:哀而不伤,悲而不戚,怨而不怒。
齐辰选择《东山》,正应了嬴叔说的“以哀引之”。
不出所料,齐辰写出“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时,天降才气。
许堃捻须而笑。
嬴叔激动不已。
齐桓以及旁人瞠目结舌。
旁人写诗文,千难万难,未必能有才气降临。
齐辰倒好,但凡动笔,必有才气!
这样的人,莫非是天上文曲降世?
齐辰再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头顶,才气汇聚如盖,团团罩在鸢舟上空。
众人大为惊叹。
才学至此,羡慕不来。
李临风悄然出现在温华身侧,低语一番,温华随即舍了杨衡,来到齐辰所在的鸢舟附近。
又有几个学子似也受到自家夫子提醒,纷纷围了过来。
许堃心知肚明,抬手化出一方镜花水月,正对齐辰书写的祥笺纸。
“蜎蜎者蠋,烝在桑野。
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才气团团滚滚如狼烟,浓稠如实质。
嬴叔悄然来到齐辰身后,轻声念叨:“果臝之实,亦施于宇……”
他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这个时候,怎能出声打扰齐辰?
齐辰微微一笑,摇头表示无妨,继续书写。
与此同时,
读《采薇》有感的杨衡似还在挣扎要不要将箭射出去。
如嬴叔所说,别人修箭道,需要将箭放出去。
而杨衡要做的,是将箭收起来。
“一个只知射箭杀人的,只会与野兽无异。
只有你明白了什么时候该射箭,什么时候该收箭,才算明白了箭道的真谛。
战场上有箭,有杀戮。
你却不能因为蒙受杀戮而再去制造杀戮……
箭也好,剑也罢,都不单纯为了杀而杀……”
杨衡苦苦挣扎。
本命神弓的感应让他本能想要射出这一箭,可亦师亦父的赢夫子又教他该学会收箭。
先生总说他还小。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总有叹息。
自己虽小,却也不想让先生难过,他愿意试!
可自己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记忆中那条瘸腿的“狗娘”每次给他带吃的回来不是身上带着伤就是浑身泥泞。
听先生说,自己的爹就死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
杀戮、争斗让自己过得如此凄惨,自己又凭什么要收敛杀伐之心?
我若杀戮,带来不幸,怪我。
我之不幸,怪谁?
杨衡拈箭的手坚定了几分,搭箭上弦,拉动如琴音,让他心神一震。
只要射出去,这股躁动便可一扫而空。
只要……
“衡儿!”
嬴叔忽然开口,强势打断杨衡。
此时杨衡已拉弓如满月。
迷糊中听到有人叫他,似立马找到了仇恨的宣泄口,箭尖对准嬴叔。
“衡儿!”
嬴叔面露苦涩。
到底还是操之过急了。
看眼下情况,分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此一箭射出之后,卸了心气,想要再激起尝试,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嬴叔就要收起齐辰所写的《东山》,准备挥袖拦下这一箭。
恰在此时,
本该吸收才气凝练浩然气的齐辰忽然开口:“赢夫子,让我来试试。”
“嗯?”
嬴叔皱眉。
正疑惑间,听到许堃提醒一句:“仲德兄,让他试!”
嬴叔不解,却自觉让出位置。
许堃甩袖裹着齐辰,瞬间顶替嬴叔。
“小子……”
许堃正准备问齐辰想干什么时,杨衡已经不耐,抬手一箭射出。
“嗖——”
箭光如流星,直奔齐辰二人。
“先生!”
齐辰提醒一声。
许堃点头,抬手一记法术托着齐辰,自己则松手朝旁边让了数丈。
这个距离能让他确保随时保下齐辰,也能确保对其不造成影响。
箭矢瞬间赶到,齐辰学着魏群教他的,瞬间递出层层浩然气,以浩然气形成气墙抵挡箭矢。
同时以心神附着其上,如那叛国的奸佞,接引箭尖杀伐之气,直抵自己体内龟甲。
此举在旁人看来就是齐辰这个少年天才,想要试试同为天才的杨衡的斤两。
少年意气而已。
就连离他最近的许堃都如此觉得,忍不住心神紧张。
此时,
杨衡射出这一箭后,天顶汇聚杀伐之气的浓云受箭矢牵引,化作一道巨大箭矢射向齐辰。
齐辰心神绷紧,一边以神念牵引杀伐之气攻向龟壳,一边于袖口中并指,捏着“群”、“墨”字。
龟甲上,“甲”字那一片龟壳骤然亮起,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可行!”
齐辰惊喜。
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许堃的“墨”字,魏群的“群”字,都无法对他的“甲”字起到决定性。
先前他写《东山》之前,特意感受了一下杨衡酝酿出的杀伐之气,分明有杀力,却与魏群的“群”字有明显不同。
简单说来,都从神通效果来说,“群”字更像是物理伤害,“墨”字更像法术伤害。
二者轰击“甲”字有效,但无法动摇根本。
在箭矢上的杀伐气轰到龟壳上之后,齐辰目光一亮,有效!
自己之前暗中实验的结论果然是对的——单是本命字还是差了一点。
确定无误的齐辰果断将手中的“墨”、“群”全往自己身上招呼。
刹那间,两股泾渭分明的气息如水墨铺染开来。
一位主宰一般的存在,手持长鞭,驱策羯羊。
一片墨色山水,凭空显化在半空。
齐辰看了一眼二字异象,咧嘴嘿嘿一笑,一步踏在山水墨色与羯羊之间。
杀伐之气形成的箭矢也堪堪赶到。
许堃大惊失色,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