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贬低的话,男人急了,站直身体。
“你们知道什么,就这碗,博物馆的馆长来两三回说要买走,我叔都不卖。”
见三个女人带着同样的狐疑。
男人压低声音道:“还有外国人联系我叔,说要买这个碗,给这个数。”
说完,伸出三根手指。
叶柔猜测:“三十?”
“三百!”男人得意道。
“呵。”孙晓星讥讽道:“你就吹吧,要是真掏三百,你会不卖?”
男人不高兴中又带着点郁闷。
“我想卖的,但我叔死活不卖。”
叶柔对他嘴里的叔叔很感兴趣,“为啥不卖?”
“我叔说他这些东西只卖给国人。”男人显然不赞同叔叔的做法,满脸郁闷。
确实,在这个年代,三百块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很多家庭,一年在土地里辛劳,可能连三十块都攒不到,更不要说三百了。
叶柔问他,“你叔叔怎么不在这守着?”
男人撇嘴道:“我叔待不住,常年天南地北的跑,前几天听说西南有宝贝,立刻赶过去了,让我在这里替他守摊子。”
叶柔目光落在一把生锈的铜剑上,瞥着悬浮在上面¥的数字,“这把剑也是古董?”
男人随意瞥了一眼,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应该?”叶柔微微眯眼,“你不知道摊子上卖的都是什么东西?”
男人不承认,梗着脖子道:“我当然知道,要不我敢在这里摆摊啊!”
他话语里的心虚,只有自己能听到。
事实上,他半个月前才来京市跟着他叔叔。
他爹娘说他叔叔在京市过的爽,赚的钱也多,呼风唤雨的,他期待来了,结果他叔穿的破烂,一身的土,住的地方摆的全是破烂,就是个蹲在墙角卖东西的小贩。
这个年代,人人都渴望进厂子上班,端上铁饭碗,小贩是最被人鄙夷看不起的。
男人待了几天,越来越失望,原本想走,就看见一个外国人来找他叔叔,要花三百块买一个破碗!
他叔叔居然跳着脚把人骂走了,男人想走的心歇了,老老实实留了下来。
一个破碗能卖三百,他叔这里准有更值钱的。
等他找到卖给那个外国人,他就发了!
为了这个心思,男人表现的格外老实,半个月他叔就信他,把摊子交给他,自己出去了。
他说有博物馆的要买也没有撒谎,他叔走的第二天,博物馆的馆长带着人就找上门了,看着满院子的东西,眼睛亮的诡异。
男人摸不准他们是什么路数,拿碗试探他们。
博物馆的人说这碗是晚清的,是个古董,还说要他上交给国家。
男人不认识字,但他知道“上交”就是不给钱的意思。
他大怒,拎着笤帚喊他们是骗子,把人赶走了。
那个馆长这几天一直在这边转悠,男人这才急着想把东西卖出去,便宜卖也比上交好。
“美女,你要是买,给你便宜点。”
叶柔没有错过男人话语里的心虚,知道他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
知道男人不是行家,叶柔嘴唇微勾,装作迟疑道:“这碗买回去也没用啊。”
男人见她表情松动,立刻道:“怎么没用,你可以收……”
他使劲想博物馆里那些人是怎么说了,卡了半天道:“收藏,对你可以买回去收藏,以后会升,升值!”
孙晓星给叶柔打着配合,“你听他说两个词都费劲,肯定是骗子,我们走吧,去前面逛逛,我看有个卖发卡的摊子。”
叶柔捏了捏周念手。
周念跟着叶柔目光落在小摊上一捆捆的书画上。
她明白叶柔想买的东西,应和道:“对啊,你不是说要给你外公买礼物吗?这些东西,买回去也不好送人啊。”
叶柔站起身,道:“我外公喜欢书画,这碗买回去确实没用。”
见她们说书画,男人眼睛一亮,连忙打开一捆捆书画,“我这里也卖书画,你看看。”
书画摊开,有的破损不成样子,有的似是被火烧过,边沿卷曲,还有一幅捆得结实,刚好滚在叶柔面前。
这一幅书画上,悬浮的数字¥!
正是这里最贵的一幅。
饶是叶柔,看清那串数字后,呼吸微微加重。
她装作自然拿起那幅画,打开看了一眼,待看清下面落款后,瞳孔骤缩。
王羲之,是书圣王羲之的书法作品!
孙晓星蹲下,在书画里挑挑拣拣,摸了一手土灰,她拍拍手嫌弃道:“你这画,怎么像是都被烧过啊?”
男人心虚侧开目光。
他烧火的时候,没有干草引燃,就点这玩意。
还是博物馆的人说,这些是什么书画,男人听出来很值钱,才没有继续用这东西烧火。
眼见这三小妞挑挑拣拣不停,男人耐心告罄,“不买还那么多问题。”
“你这人什么态度啊!”孙晓星不高兴道。
孙晓星五官清秀,这么一生气眉眼生动,男人邪笑一声。
“我对我对象态度好,你想做我媳妇不?”
男人脸上浮着一层油,头发乱糟糟,看着就很久没有洗澡了,露在外面的手指指缝里全是污泥,做出这种油腻的表情,险些把孙晓星看吐了。
她脸色煞白站起来。
叶柔把她拽在身后。
男人目光跟着落在叶柔脸上,垂涎吞咽口水。
娘的,这妞长得可真漂亮。
叶柔不悦道:“这画我买了,多少钱?”
男人直勾勾盯着叶柔脸,狮子大开口道:“三百块。”
“咣当!”
画卷被随手一抛,砸在摊子上。
叶柔左右扯着周念和孙晓星,“咱们走吧。”
男人一惊,眼见三人真的要走,连忙喊道:“美女,你不买了?”
“三百块买个破烂回去,谁买谁是冤大头。”孙晓星回头怼他。
“好商量啊!”男人喊道:“我出价你还不就行了吗?怎么说走就走啊!”
叶柔还是没停。
周念回头喊道:“我看你就不是诚心想卖,出这么个价,恶心谁呢!”
男人急了,他叔走的匆忙根本没给他留钱,他带的钱也快花完了。
摆摊快十天,才遇上感兴趣明确表示要买的,绝对不能放过,否则,他真的就要蹲桥洞子地下去要饭了。
男人大声吼道:“两百!”
眼见三人脚步还是没停。
“一百五!真的是最低价了!”
三人停在了发卡摊子,开始挑发卡了。
男人抱着画追上去,“美女,八十,八十行不。”
叶柔挑了个红色斑点蝴蝶发卡,卡住头发帘,露出光洁额头,瞥了眼跟上来的男人,随意道:“八十也太贵,你那画破烂根本不值这个价格。”
男人咬牙,不肯再松口,抱着画也不走。
叶柔问道:“这发卡多少钱。”
卖发卡的人眼睛一转,“五块。”
听一个塑料破卡子卖五块,男人撇撇嘴,等着美女讨价还价。
谁想到美女根本没有还价,点头道:“连着她们俩的我也买了。”
见她利落掏了钱。
男人知道这女人不差钱,就是觉得他这画不值这个钱而已。
他一咬牙道:“五十!不能再低了。”
叶柔淡声道:“三幅五十。”
“你!”
叶柔掏出钱票在男人面前晃了一下,“你答应我就买了。”
盯着票子,男人呼吸粗重一瞬。
“好,我卖!”
最终,叶柔抱着三捆画,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从男人摊子上心满意足的走了。
男人也很高兴,盘腿坐着,乐滋滋数钱。
“你摊子上的碗,和我看中的画呢!”
苍老声音在男人头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