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轻，充满惺忪的睡意，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搅不动的黏牙糖果，一听就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于嘉寅一天过山车一样急升急降的心情，倏然轻飘飘地落地。

    “喂。”

    于嘉寅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复读机一样地接话，思绪神游。

    她敢坦坦荡荡地接听他的视频电话，至少能证明，此时此刻，她身边没有别人。

    他是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额角还是突突直跳。

    桌上的电子闹钟秒数不停地变化，频率逐渐和他额角的跳动重合，像是揭开谜底的倒计时。

    “嗯？什么事？”

    紧跟着问句，那边传来“啪”的一声响。

    她开了灯，镜头里不再是漆黑一片，但灯光很暗，画面的清晰度依然不高。

    于嘉寅看到一团浅色的光团一闪而过，噪点多得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一块浅色的布料还是一张脸。

    “怎么不说话？怎么了？”

    没得到回应，电话那头的人疑惑地嘟囔一句，有些搞不清情况。

    “没什么，刚刚才看到你一个多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于嘉寅喉头滚动，闭了闭眼，“有什么事吗？”

    那边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在回忆，半晌后答：“没事，就是想你了。”

    她清醒了点，声音软糯中带点沙哑，像被汤匙捻开的芝麻汤圆，肉眼能看到颗粒，品到嘴里还是滑的甜的。

    于嘉寅凝神闭气听她说话，要是往常，这句话足够让他开心得上蹿下跳。

    此时，心里却不自觉地开始对比。

    不像，小甘的声音跟他白天听到的周焕女朋友的声音不像。

    可越想，白天刚刚发生的事情逐渐变得遥远，遥远的他好像记不清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声音。

    他脑子一团乱麻，又觉得好像是像的。

    除了那相似的两颗痣，他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全凭直觉。

    “我也，想你。”

    于嘉寅声音干涩，随手把习惯性翻转成后置摄像头的手机摆在桌子上。

    屏幕里，那边的人抬手又摁亮了一盏灯，他的目光不由自觉地跟随对方的手腕移动，可根本看不清。

    只能看到她躺在深色的床单上，半边露在被子外头的莹白肩头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香槟色肩带。锁骨下方，大片胎记一样的红晕在镜头前一晃而过。

    周焕的女朋友这里有胎记吗？

    荒唐的念头一出，于嘉寅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魔怔了。

    他遏制住脑子里不断将小甘和周焕女友的脸匹配重合的想法，摊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蜿蜒的青筋迸出。

    在问出“你认不认识周焕”之前，他闭上眼睛：“我给你买了个礼物，庆祝我们认识300天，你给我发个地址。”

    甘甜压根不记得和他认识的具体日子，他说300天那便是300天。

    她和小于互送过很多次礼物，但都仅限于游戏里，皮肤、装备，这还是第一次对方提出要给她寄快递。

    她本来就有想法在近期见面，爽快地答应了。

    发送完地址，甘甜熄灭屏幕，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

    脚腕忽然被人握住，重重一拉，床单跟随身体下滑，褶皱堆叠在身下。

    床尾的男人一身睡衣，单手撑床，覆盖在她脚踝上的那只手松了劲，狎昵地反复揉捏纤细的踝骨。

    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卧室出来的，等了多久、听到多少。

    甘甜的角度只能看到沈虑湿漉漉的发顶，和劲瘦的腰腹。

    空荡的领口下，无数新添的抓痕咬痕交错，红肿异常，看着像经受过一场酷刑。

    她下手有那么黑吗？

    甘甜尚且享有自主权的右脚抬起，直直抬起地抵上他的胸口。

    睡裙随着她的动作滑至腿窝，露出踝骨和小腿上一块块大片的青紫吻痕。

    这人下手也挺黑。

    肆无忌惮地感受着对方心跳的蓬勃和骨骼的坚硬，心情尚且愉悦的甘甜宽容地选择不计较。

    沈虑蓦然抬起的锐利眉眼，掩藏在昏暗灯光里的精致脸庞配上刚刚沐浴过的潮红脸色看起来荼蘼冷艳。

    他眼底的情绪几度翻腾，最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她：

    “谁的电话？”

    甘甜笑眯眯地，脚搭上他的肩头，毫无愧疚惊惶之色：“你不会想知道的。”

    沈虑任由她在他的肩头胡作非为，右手没放开她的脚腕，只是揉捏的动作变成单纯的禁锢。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他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想知道那就告诉你。

    甘甜好脾气地对他说：“朋友。”

    脚踝再次被握紧下拉，她一路被拽到他面前，几乎到了抬眼就能跟他对视的位置。

    沈虑表情不太客气，语气却依然温和良善，“跟我一样的朋友？”

    甘甜略微沉吟，十分客观地说：“还不到这个程度。”

    沈虑听完快被她气笑了，掌心危险地往上挪。

    甘甜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很有眼力见地收回作恶的脚，往后退了几寸。

    只是她的脚还被他圈着，这样逃跑的动作，看起来不过是又一轮的挑衅。

    他手心收紧，轻轻一拉，又把她带回原来的位置。

    甘甜姿势狼狈地躺在床上，不耐烦地蹬了两脚，试图摆脱他的桎梏，不满道：“这就是你赔礼道歉的态度？”

    沈虑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摸她绷紧的跟腱，“那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情，我已经陪完礼道完歉了，你原谅我了。”

    他的指尖停了两秒，淡淡地对上她略带不满的眼神，“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你怎么能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的？”甘甜半撑起身体，瞪大眼睛稀奇地看着他，“你以前是这样的吗？”

    沈虑应对自如：“你就当这是我的真面目。”

    甘甜睨他：“无耻。”

    沈虑冷静地挑眉，手伸向睡衣的暗扣：

    “看来你是想看我用无耻的表情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