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区附近，酒店和旅馆都不少，小旅馆内，前台已经频频向门外站着的两人看过来。

    “开心酒店”，四个红色广告字静静伫立，润物细无声地把羞红暧昧的色彩染上于嘉寅的脸。他垂眼看甘甜，闪亮的眼睛反射出润泽的神彩，羞赧、雀跃，还有隐隐期待。

    于嘉寅自己都无法描述心情，他感觉听觉和视觉受限，现在只能听见甘甜说话，也只能看见她。

    “想什么呢？”甘甜被他的直白弄红了脸，皱鼻子的表情落在于嘉寅也很可爱。她犹豫几番，不管是玩笑还是试探她都没答应，“送我回去？”

    她来时答应沈虑，今晚要陪他。

    于嘉寅没有丝毫不高兴，看甘甜没有否认他的“小三论”，还真在一本正经地考虑要给新上位的他布置任务，整个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回去就回去，回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也是要回学校的。

    身份不同了，哪怕就是站在她身边，感觉都不同了。

    “行，”于嘉寅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把家里的车开来了，我去取车，你在这里等我还是陪我去漫展那边的地库？”

    甘甜：“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于嘉寅听到答案立马反悔，“你陪我去地库。”

    说着，他果断抓起她的手，指尖强硬地插入指缝，与她十指紧扣，然后牵住她大步流星地往另一边的商场入口走，头都不回。他心跳得快从胃里吐出来，生怕甘甜看出他的紧张。

    “我得打个电话。”

    等走到商场入口处，两人跟密集的人流一起降下速度，甘甜说完，迎着于嘉寅的困惑的表情，解释一句，“沈虑本来要来接我。”

    于嘉寅乐呵呵的表情僵在脸上，嘴角一撇，眼神幽怨，但还是慢吞吞地松开两个人牵得指缝都发红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甘甜安抚地对他笑笑，拨通电话。刚响一声，就通了，快得就像是一直等在电话边。

    “快结束了？”沈虑那边很安静，清冽的男声经由电子设备过滤出更有金属的冷感。

    “已经结束了。”

    刚刚还退后一步假装大度的于嘉寅这会儿又凑过来，他不敢离甘甜太近，只能把脑袋往手机边上凑，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甘甜挺轻地推了下他的脑袋，立马收获可怜怨念的眼神。她的指尖悬在半空，有点想笑，继续对着电话那边的沈虑说话，“突然不想留在这边吃饭了，就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声玻璃门推动的声音，沈虑应该是走到了阳台上。

    “没事，”甘甜耐心地解释，“现在这个点堵车很厉害，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来接我了，已经打到车了。”

    沈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你心情很好？”

    甘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于嘉寅，听到问题的于嘉寅同样低头看她，两个人视线交错，又同时别开眼，脸都有点红。

    “还好。”甘甜回答。

    “你的声音在笑，”甘甜的心猛地一跳，但沈虑的声音淡淡的，“听你说不想留在那边吃饭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开心事，看来没有。”

    甘甜干巴巴地附和：“没有。”

    沈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个点不好打车吧，顺风车吗？”

    “不是。”甘甜感觉自己已经快露馅了，“我运气好。”

    “嗯，你一向运气都挺好的。”沈虑没再多说什么，“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围观整个通话过程的于嘉寅，莫名地感受到尴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原地转了一圈，往外走了两步。

    他不可避免地代入进去，仔细回忆自己和甘甜过去不到一年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要进行的通话。

    她态度强硬地拒绝通话的次数很少，但经常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要等待很久，才会等待一个略显仓促的回音。

    他以前并不在意，毕竟和甘甜都不是喜欢煲电话粥的人。但现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三言两语、草草结束的通话背后，都是她陪伴别人的夜晚。

    周焕、沈虑……

    她是处在何种状态跟他通话的？是情爱过后，对方去洗漱的间隙，她捂住听筒小声地躲在阳台，还是她借口有事自己悄悄地下楼，或是躲在洗手间？

    于嘉寅一概不知，心情复杂。

    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别人感情里的蛀虫，在另一个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隐秘地看似牢固、完美无缺的爱情蛀出了一个小洞，等到疼痛了才会被人发现。

    想想还有去年的十一假期，那么紧凑的行程，隔音那么差的酒店。她竟然还能跟他打电话……

    于嘉寅脸腾地烧起来。

    他对那天的具体情况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下他整个人快飘起来。

    现在想，不会是周焕在睡觉，她趁着周焕熟睡给他打得电话吧？

    小甘果然很爱他。

    这么艰难的条件，竟然还在努力创造条件。

    商场到漫展的场馆要穿过一条跟“开心酒店”酒店门口巷子类似的小巷，美甲美睫店和便利店之中穿插着一家一家又一家的小旅馆。

    夜深了，起风的夜晚天黑得早。路灯下有不少老板出来揽客，看到成双成对、看似情侣的男女走在一起，立刻上前推销。

    “特惠大床房，280一晚，干净卫生。”

    “情侣房，300一晚……”

    于嘉寅跟甘甜并肩走着，开始还会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好声好气地拒绝。慢慢地，羞恼升级，脑袋也麻了，看到有人走来，便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不用”。

    即便这样也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

    老板们问的是他的住宿需求吗？

    不是。

    老板们在考验他的人性。

    甘甜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脸皮薄的她耳垂都红得要滴血了，还在强装镇定，跟于嘉寅穿梭在昏黄的路灯下。

    突然，她感受到耳边于嘉寅的气息靠近，屏住呼吸，听到了一声灼热的——

    “跑。”

    下一秒，手被人攥紧，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风一样的于嘉寅带着跑过像是有心对他们设置“关卡”一样的老板们，跑出A市繁华高楼下饮食男女的另一面。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街尾的红绿灯旁，身后车水马龙呼啸而过，行人匆匆经过。

    甘甜尚且气息不稳，呼吸滞涩，就听见身边的于嘉寅轻声问：“能亲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