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迎潇被摁在地上,脸在粗砺的水泥地面上反复摩擦,颧骨蹭出几道血痕。眉骨桀骜地扬起,眼神还死死看向对面被围观群众控制住的男人。
甘甜快步走过去,急忙向压在段迎潇身上怎么也不肯放手的壮男大哥解释情况:“他是我朋友,是帮我的。”
她转身指向另一边的男人,“是他跟踪尾随我。”
“对!我看到了,这个男的跟了她一路!要不是她停下来买吃的,再往前走到小路上,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提醒她的年轻女士也没有离开,听到甘甜开口,立马大声说出自己看到的情况。
壮男大哥讪讪收回手,不好意思地从段迎潇的背上挪开屁股,“不好意思兄弟,你突然冲出来……”
“没事。”
段迎潇单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后腰和臀被大哥暴力压制,压得他的腿有些麻。但还是依然坚持,一步一步站起来,走向那边从“受害者”变成“猥琐跟踪狂”的陌生男人。
“跟着她干什么?”
段迎潇的运动鞋鞋尖不客气地踢踢男人的脚。
甘甜怕段迎潇再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连忙扯住他的袖口。
“别。”
段迎潇一愣,回头看她,眼神晦暗,“怎么?”
甘甜拍拍他的肩膀,“我自己来问,你缓缓。”
她站到段迎潇身前,看向被反剪手臂坐在地上,装死不理人的男人,眼含不加掩饰的讥讽。
“跟着我干什么?是店里没有人能给你点单了吗?”
褪去帽子和口罩的伪装,对方露出的是一张略带青涩稚嫩的脸,年龄不大,是餐吧里临近下班时间搭讪她的那个自称汉东大学学生的男人。
甘甜没看出他怯懦犹豫的表象下,还有跟踪尾随的胆子。
他面对甘甜没有面对段迎潇时的恐慌,对“跟踪行为”矢口否认,“不是跟着你,只是恰好我也要回去,也是走这条路,顺路而已。”
甘甜没说话,她旁边的女生先不忿,大声呵斥:“胡说八道,我跟你们一路的,我看见了,她停你就停!她走你就走!再说她都停在小吃摊了,你又不吃东西你站旁边等着干嘛!你听听你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信吗?!”
“我就不能是在考虑自己想吃什么?”男人狡辩。
甘甜不想跟他纠缠,索性问出下一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直接向我跑过来?”
“我以为你认出我了……”短短几分钟,男人似乎已经盘算出一套自己的逻辑,“所以想跑过来跟你打声招呼,莫名其妙就被这个——”
他看向段迎潇,眼里的挑衅一闪而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扑倒了。我跟你说,我要告你,要你给我道歉,赔偿。”
劲风擦着甘甜的耳边过去,她迎着风看去,段迎潇的拳头停在距离男人鼻尖不过两指的地方。
男人惊愕地瞪大眼,更多挑衅的话全部咽进肚子里。
甘甜同样胆战心惊,手还没碰到段迎潇的胳膊,他已经利落沉默地收回拳,站回到她身后。
全程一言不发,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但看那个力道,要是真的落在对方脸上,肯定少不了见血。
甘甜看向地上的男人:“我怀疑你身上有刀。”
“刀?”
“还敢带刀?”
“不是身上带了刀怎么敢往女生身上冲啊……”
“大哥你摁紧点。”
人群叫嚷起来,控制男人的大哥由一个变成三个,把男人死死摁住,不让他有任何动弹的可能。
“我没有!”男人赤红着眼,向甘甜咆哮。
没人听他的,根本没人理他,男人彻底沉默下来。
她这才有时间转头跟段迎潇说话。
“段迎潇。”
段迎潇抬头看她,轻轻挑了下眉。
甘甜言简意赅地问:“你是不是每天都跟着我?”
段迎潇面无表情,不回答。
“你跟着我干什么?保护我?”甘甜眯眼看他。
段迎潇否认:“不是,我在附近的居酒屋兼职,跟你顺路。”
一晚上听到两个“顺路”,快把甘甜听笑了,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顺路,何况她记得段迎潇的下班时间根本不是这个点。
她并不追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着段迎潇木然的脸。盯的他眉心不自在地蹙起,眼皮颤抖,轮廓收紧,咬肌张驰,最后逃避似地别开脸。
“是不是该报警啊?”围观群众里,有人小声问。
“要报,有人报了吗?”说话的人开始掏手机。
甘甜连忙抬手:“报过了,警察说马上就来。”
地上的男人听到警察马上就过来,挣扎一下,被更狠地摁下去。
“老实点!别动!”
提起报警,甘甜突然想起自己给江序拨出的那通电话,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电话还没断,通话时长接近17分钟。
段迎潇站在甘甜身后,清楚地看见屏幕上的名字,默默侧过身。
甘甜凑近听筒,说了声“喂”。
“喂,你那边什么情况?”江序的声音不稳,“出什么事了?位置在哪里?”
“警察来了,那边是不是的——”
甘甜还没说话,她身边女人说话的声音准确无误地落入江序的耳朵里。
江序声音变大,气息不稳:“警察?在哪里,我过来,我已经在——”
两个警员走近,粗略地从围观群众的七嘴八舌里了解完情况,不由分说地把男人和段迎潇都上了铐。
“不用过来。”甘甜顾不上江序,着急地喊了两声“段迎潇”,边往前跑边对电话说,“我这边没有危险,处理好了我们就回去,你别担心。”
说完,不等江序应声,挂断电话放进口袋里。她跑到警察身边,“我朋友是为了保护我……”
“双方都要去录口供,”警员公事公办地说,“你是报案人?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录一个详细的口供。”
昏暗的街口,距离甘甜工作的音乐餐吧仅一个街口。
江序站在路灯的光晕下,握着被毫不留情挂断的手机,看向前方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
甘甜不在店里,她的同事说她习惯走这边回家。
他头发蓬乱,睡衣外头是不知道岑驰还是段迎潇挂在玄关处的外套,空荡荡的睡裤下是两只颜色不一的运动鞋。
来往的人不约而同地朝他露出惊愕的目光,窃窃私语:
“疯子吗?”
“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