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汉献帝刘协）

    建安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夜。

    洛阳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宫殿巍峨壮丽，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和不安。

    汉献帝刘协独坐在寝宫之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落寞的侧脸。

    明日，便是延康元年十月乙卯日，也是曹丕选定的“吉日”。

    禅位诏书早已拟好，玺绶、诏册都已备齐，只等明日，他便要在这大汉的宫殿之中，亲手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

    “嗡——”

    熟悉的金光毫无预兆地出现，将刘协从无尽的屈辱和绝望中拉扯出来。

    天幕，这面来自未来的镜子，又一次降临了。

    【细数秦汉皇帝寿命】

    一个个帝王的画像飞速闪过，最终，天幕上金光汇聚，显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汉献帝刘协……】

    刘协心中苦笑。

    “陛下……” 一旁服侍的老太监低声唤道，浑浊的眼中满是不忍和担忧。

    刘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紧紧地盯着天幕。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是对他一生最残酷的审判。

    天幕的画面一转，开始讲述起他的生平：

    【汉献帝刘协，东汉第十三位皇帝，史称汉献帝，为汉灵帝刘宏次子、灵怀皇后王荣所生……】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美貌妇人的画像，眉眼间依稀可见几分自己的影子。

    “母后……”

    刘协心中一痛，想起了自己幼年丧母的经历。

    他的母妃王美人，因为遭到何皇后嫉妒，在他出生后不久便被毒杀。

    【刘协出生后，便被抱到永乐宫，由祖母董太后抚养……】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慈祥老妇人的画像，刘协的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皇祖母……”

    他永远也忘不了董太后对他的疼爱。

    如果不是董太后悉心照顾，他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中平六年（189年），汉灵帝病重，遗诏将刘协托付给上军校尉蹇硕，然而，何皇后及其兄长大将军何进却另立刘辩为帝，是为汉少帝……】

    天幕上的画面一转，出现了董卓的身影。

    【同年，董卓入京，废少帝，立刘协为帝，是为汉献帝，改元永汉……】

    “董卓……”

    刘协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董卓，这个乱臣贼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却行废立之事，将年幼的他推上了皇位，却也将东汉王朝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初平元年（190年），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董卓挟持刘协和百官迁都长安……】

    “迁都长安……”

    刘协无力地叹息，那段颠沛流离的岁月，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记忆。

    【初平三年（192年），司徒王允联合吕布诛杀董卓。王允欲重振朝纲，却被董卓旧部李傕、郭汜等人攻破长安，王允被杀，刘协再次成为乱臣的傀儡……】

    “王司徒……”

    刘协心中一阵悲凉，他想起王允临死前那悲愤的眼神，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老臣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恢复汉室江山！”

    “王司徒一片忠心，却落得如此下场，是朕对不起你啊！”

    刘协老泪纵横，一旁的太监见状，连忙跪下劝慰：

    “陛下保重龙体啊！王司徒在天之灵，定然也不希望看到陛下如此伤心。”

    【兴平二年（195年），李傕、郭汜内讧，长安城中一片混乱。刘协趁机逃出长安，在杨奉、董承等人的护送下，踏上了东归之路……】

    画面中出现了刘协狼狈逃亡的场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威仪？

    “陛下……”老太监哽咽着，不敢再看下去。

    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是他和陛下共同的噩梦。

    【建安元年（196年），刘协在曹操的迎接下，抵达许县。此后，刘协虽然贵为天子，却始终被曹操挟制，形同傀儡……】

    “曹操……”

    刘协咬牙切齿，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曹操，这个乱世枭雄，表面上对他恭敬有礼。

    暗中却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将他这个皇帝，变成了一个毫无尊严的摆设。

    “陛下……您快安歇吧。这天幕不看也罢！”老太监忍不住劝阻。

    “不必说了，朕都明白。”

    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

    “朕这一生，就像这天幕上播放的一样，充满了无奈和悲哀。如今，大汉江山即将倾覆，朕，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老太监闻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陛下不可妄言！陛下是天子，是大汉的希望，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刘协看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等待他的，只有屈辱的禅位，以及漫长的囚禁生涯，或者是一杯毒酒。

    【建安四年（199年），刘协暗中令董贵人父亲车骑将军董承联络刘备等人，意图诛杀曹操，事泄，董承等被诛，董贵人亦被曹操杀害……】

    看到这里，刘协的眼眶瞬间红了。

    “贵人……”

    他颤抖着嘴唇，脑海中浮现出董贵人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

    董贵人是他在颠沛流离中遇到的女子，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是他在那段黑暗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然而，他这个做皇帝的，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曹操！你好狠的心啊！”

    刘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老太监在一旁默默垂泪。

    【建安十九年（214年），伏皇后因谋诛曹操事泄，被曹操逼迫刘协废黜，并被幽禁而死，刘协与她所生的两位皇子亦被害……】

    “皇后……”

    伏皇后，出身名门，端庄贤淑，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倾诉的对象。

    “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难道，朕真的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害死所有亲近之人吗？”

    刘协绝望地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悲愤。

    老太监紧紧地抱着刘协的腿，老泪纵横：

    “陛下！您还有老奴啊！老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将女儿曹节送入宫中，立为皇后……】

    “曹节……”

    刘协惨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拒绝呢？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操病逝，其子曹丕继位为魏王……】

    “终于，要来了吗？”

    刘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最后的一幕，即将上演。

    【延康元年十月乙卯日（220年11月25日），曹丕逼迫刘协禅让帝位，东汉灭亡。】

    天幕上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天，定格在刘协那落寞的背影上。

    “大汉啊……”

    刘协泣不成声，他知道，属于大汉的四百年辉煌，在这一刻，彻底画上了句号。

    “陛下……”老太监泪流满面，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说什么呢？说天命难违？说这都是曹操的错？

    刘协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明日之后，他便不再是大汉的天子——大汉终究是在自己的手中，走向了终点……

    四百年的江山社稷，历代先祖的励精图治，都在他这一代，化作了泡影。

    他仿佛看到，高祖刘邦正怒目圆睁，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刘协！你对得起朕披荆斩棘，打下的这片江山吗？！”

    文帝、景帝、武帝……那些曾经创造过辉煌盛世的帝王，也都一个个从历史的云烟中走出，带着失望、愤怒，甚至鄙夷的目光，审视着他这个不肖子孙。

    “朕……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刘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辜负了祖宗的期望，辜负了天下百姓的信任。

    可他只是一个凡人，生于乱世，身不由己。

    他无力阻止董卓的暴政，无力对抗曹操的野心，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大汉王朝一步步走向灭亡，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埋葬大汉王朝的掘墓人。

    “陛下！您还有老奴啊！”

    老太监跪倒在刘协身边，老泪纵横，“老奴愿随陛下一起，去向列祖列宗请罪！”

    然而，天幕依旧不依不饶，金色的光芒更盛了几分，仿佛在嘲讽着刘协的无力。

    【延康元年十月乙卯日（220年11月25日），曹丕逼迫刘协禅让帝位，东汉灭亡。曹丕封刘协为山阳公，允许其在封地奉汉正朔和服色，建汉宗庙以奉汉祀……】

    “山阳公……”

    刘协苦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苟活于世，奉汉祀……

    这难道不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吗？

    老太监见刘协神色哀伤，还以为他在为失去皇位而难过，连忙安慰道：

    “陛下不必太过伤心，曹贼虽然篡位，但还算有几分良心，封您为山阳公，也算是给您留了几分颜面。”

    “颜面？”

    刘协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朕还有什么颜面可言？朕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耻辱了！”

    老太监还欲再劝，却被天幕上接下来播放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

    【黄初四年（223年），曹丕赐山阳公刘协女刘曼为长乐郡公主……】

    【青龙二年（234年），山阳公刘协病逝，享年五十四岁，谥号孝献皇帝，葬于禅陵……】

    “五十四岁……”

    刘协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他居然还在禅位之后苟活了十四年？

    十四年……

    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这十四年里，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地下向列祖列宗谢罪吗？

    “陛下……”

    老太监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协。

    天幕上的画面已经消失，寝宫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刘协那绝望的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