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雄飞在常委会上被带走,释放出了强烈的政治信号。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猜测。
等到省纪委监委的人离开后,议论声此起彼伏。
徐朝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目光落到孙连城身上,冲他点了点头。
孙连城顺势来到徐朝阳身边,然后是赵东来。
“朝阳,好久不见了。”
赵东来握着茶杯主动打了个招呼,脸上很自然的泛起一抹微笑。
“赵局,不对,应该叫您赵书记。”
“我们前几天才见过面,只是没怎么聊过,我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徐朝阳离开汉东前,在政治场上声名不显,甚至都没进入体制内。
赵东来只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却并不怎么熟悉。
“什么局长书记的,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叫什么都成。”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后又试探性的问道:“吴书记怎么了吗?”
“连省纪委监委的人都惊动了,易书记亲自出面,这阵仗不小啊。”
在赵东来打探消息时,京州市的市长孙海平也主动靠了过来,竖起耳朵,摆出一副好奇的姿态。
徐朝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易书记问我你们在什么地方开会,让我带路,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来了。”
“至于为什么找吴书记谈话,你们做领导的,总要比我更了解吧。”
他可没心思向京州市委的干部透露什么内幕,客套寒暄了几句,就选择和孙连城一起离开。
赵东来目送两人走出会场,面色平静,若有所思。
孙海平没头没尾道:“京州,是不是要变天了?”
赵东来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同一时间,易学习将吴雄飞带回省纪委监委,正好找他谈话,李达康就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
“为什么要带走吴雄飞?”
他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当面找易学习质问。
易学习不动声色道:“李省长,钟书记不在,你虽然代他主持全省的工作,可我们纪委监委,没必要事事都向你汇报吧?”
“正好你来了,先别急,吴雄飞同志的问题解决了后,监察委的下 一个谈话对象,就是你。”
李达康瞪着眼珠,气极反笑。
“监察委要找我谈话?”
易学习点点头,宽慰道:“都是为了工作,公事公办,希望你能理解,心里别有什么情绪。”
“理解,我当然理解,可我好奇的是,如果今天是钟书记站在你面前,你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如果钟书记面临同样的处境,纪委监委,当然也要找他谈话。”
李达康一怔,随即冷笑起来。
“老易啊老易,真不愧是你。”
监察改制后,易学习所处的这个位置,手中权力被大大加强,自然要帮忙监督和指正一把手的政治思想问题。
但这是在原则上,而非现实实际情况。
李达康强压着内心的火气,拉了条凳子坐下,伸手指着易学习。
“吴雄飞有什么问题?”
“说吧,你现在就可以汇报。”
他做足了一把手的架势,易学习面不改色,还真就遂了李达康的心意,当面向他汇报起了工作。
“矿工新村的现状,李省长,你应该也看到了。”
“群众的意见很大,都在说吴雄飞是最荒唐的市委书记。”
“群众的意见,我们不能不听。”
李达康最受不了易学习的就是这一点,永远一板一眼,永远也不知变通。
“老易,得饶人处且饶人,群众意见大,我们也不能只遵循群众的意见。”
“退一万步来说,吴雄飞就算真有问题,你也不该把他从市委会上直接带走,影响多恶劣啊。”
易学习点了点头,尊重他的意见,但并不认可。
“我去找吴雄飞前,先找了京州市纪委监委了解情况,吴雄飞这位同志的问题,可不仅仅只有矿工新村的那一点事。”
他这么说,李达康就明白了。
易学习态度坚决,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李达康板着脸起身,心里也不再抱什么希望。
“你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那我就等着你找我谈话。”
他冷冰冰的看了易学习一眼,不再久留,当即选择转身离开。
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达康掏出手机,给赵小惠挂了个电话。
“你交代的事我尽力了,实在做不到,自求多福吧。”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把基本情况向赵小惠做了通报。
赵小惠心烦意乱的挂断电话,认真想了想,下定决心立刻飞往汉东。
........
钱荣成趁乱逃离了天使讨债公司,出来后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报案,而是转道去了京州中福。
这天上午,他看到石红杏正要上车离开,便立马冲上去拉住了对方的车门,做起了自我介绍。
“石总,鄙人钱荣成,冒昧打扰你,是想求你帮个忙!”
石红杏刚开始吓了一跳,得知钱荣成的身份后,眼中暗露鄙夷。
这人她知道,京州有名的钢铁大王,但也是京州有名的老赖。
她本不想搭理,钱荣成却语速飞快的威胁道:“石总,你也不想中福集团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
石红杏脸色难看,下意识反驳道:“神经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钱荣成面不改色,双手依旧死死拉住她的车门,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眼睛里都在冒着绿光。
“京丰、京盛!”
“这两个矿有问题,当年产生了一笔十个亿的交易费用,这十个亿进了谁的口袋,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石红杏脸色急变,正想急着否认,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使得她继续追问下去。
“什么十个亿,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荣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要让京州中福给自己的企业做担保,好让他从银行贷款还债。
国企给私营企业做担保,听起来像是个笑话。
可钱荣成只给了石红杏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若是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复,就要拉着中福给自己陪葬!
石红杏等到钱荣成离开后,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找到自己的老实人老公,急需要一个依靠。
牛俊杰从书房里出来,满眼血丝,一脸疲倦,显然是一晚上没合眼。
但他精神很亢奋,一个小时前已经按照齐本安的意思,做好了两个矿的重组方案,齐本安也上报到了总部进行讨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的。
“老牛........”
当石红杏找到老公时,一脸憔悴的她终于是支撑不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掩面痛哭起来。
牛俊杰都懵了,好说歹说,才让家里的母老虎止住了哭声,从她那里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钱荣成威胁你?”
“那两个矿有一笔十个亿的交易费?”
问题太多,牛俊杰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石红杏眼睛红肿,抽泣道:“都怪你这张乌鸦嘴,非说什么我要吃花生米,我现在真要吃花生米了!”
那可是十个亿,很多政府的腐败分子,恐怕都贪不了那么多钱。
牛俊杰没心思跟她吵,坐下来仔细分析道:“你老实交代清楚,这十个亿的交易费用,到底有还是没有?”
“我,我不知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什么叫可能有,可能没有?”
牛俊杰急的嗓子都哑了,真不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石红杏再度流下眼泪。
“京州中福之前是我在主持具体的工作,很多文件都是大师兄让我签,我就签了,至于是什么文件我从来不过问,我太相信他了!”
“也就是说,这笔交易确实是你在做主导,但什么十个亿的交易费,你心里完全没数?”
牛俊杰站起身,又坐下,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想大哭一场。
“你怎么那么蠢啊!”
“你把林满江当神,可神却把你当工具!”
“不对,你都算不上工具,你只是他的白手套,你明不明白!”
以牛俊杰的聪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一切。
钱荣成说的煞有其事,那十个亿的情况恐怕是存在的,但钱进了谁的口袋,石红杏没拿,必然是林满江拿了。
整个过程,肯定是石红杏签字,林满江拿钱。
所以家里的这只母老虎,不是人家的白手套,又能是什么呢?
但牛俊杰怎么都想不到,已经到了这种时刻,石红杏还在执迷不悟。
“不,不会的,大师兄不会骗我........”
见她还在维护着林满江,牛俊杰真想把这倒霉娘们儿给掐死。
可他也终究也只是想想,随后起身站到沙发上,把客厅里挂着的林满江油画给取了下来,狠狠砸在了石红杏面前。
石红杏的心被深深刺痛,脚下那张充满了神性的面孔,跌落神坛后,在她眼里居然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并且充满了诡异和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