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委托所内。
希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莫名弥漫起的白色浓雾,其余人的笑闹声被她甩在身后。
“法兰,快点快点,今天发工资是吧?”
“是的,天无,请签字确认。顺便提醒你,根据你上周的任务完成情况,本次工资将扣除10%的绩效惩罚。”
“啊?不会吧!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任务报告上全是空白。”
“大姐头!大姐头——救命啊!法兰要谋杀我的钱包!”
“哎呀,小鬼,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这样会把希尔姐吵得头疼的。要不这样,我请你去喝一杯?刚好我们上周完成了c级任务,现在口袋可是充裕得很。”
七年了,这个地方依旧如初。
这些嘈杂的对话有时会唤起希尔童年的回忆——
记忆中,她是个幸运儿。
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被帮派收留,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白天用拳头和刀子在街头抢夺地盘,晚上蜷缩在年长成员的怀里,听着帮派里的大姐吹嘘往日的辉煌。
大约十岁的时候,帮派覆灭。
当希尔回到据点时,迎接她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一个冷面的代理人。
“叫什么名字?”
“……希尔。”
“不错,跟我走吧。”
这个女人——算是她的前任上司——如同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永远刻薄而不近人情。
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仿佛带着刺,让人不寒而栗。
起初,希尔的心中只有复仇的火焰。她想为帮派报仇,但随着时间流逝,仇恨的火焰渐渐被现实的寒风吹散。
她竟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根发芽,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代理人。
委托所里充斥着勾心斗角,每个人都在为了蝇头小利明争暗斗。
希尔习惯了随性而为,忍受不了那种氛围。在那待了几年,就自己离开。
刚满十年,她就成为了资深代理人。她精心挑选了几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建立了只属于自己的雨滴委托所。
“这里不需要尔虞我诈,”建立的最初,她对边音和景成说,“我们是一家人。”
多年过去,希尔再次回到以前的委托所,只是这次是在葬礼上。
即便是最坚硬的石头,最终也会风化。
所有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如今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无一例外。
幻象季的寒风风渐冷,希尔裹紧了风衣,转身离开墓地,心中暗自发誓:
雨滴委托所将是不同的,这里永远不变。
它的墙壁足够厚重,能够抵御外界的风雨;它的根基深深扎入地下,无需向外扩张就能自给自足。
这里不会迎来新的面孔,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永不失去。
雨滴委托所,是她的起点,也是终点,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永恒。
“说来,星榆今天也没来?”
“是啊……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窗边的希尔,但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参与这里的讨论。
“所长,”最终还是法兰率先开口,推了推眼镜,“星榆最近参与工作似乎都并不积极。她今天会来吗?”
“是啊,星榆姐最近真的很少见到呢。”
法兰翻开记录本,冷静地分析道:“根据记录,上周五她和景成、边音一起处理了c级任务,周六周末的时候一切正常。周一没来,可以视为放假。但她昨天来的时候状态也很差,没有实际执行任务。”
边音皱眉:“不管怎样,她这样不告而别是很不专业的。我们是一个团队,她应该知会一声。”
“不就是一两天嘛……”天无小声嘟囔,但在边音锐利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
“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不仅是对我们管理的居民负责,也是对她自己生命的负责——”
“好了。”希尔打断了边音继续开口的话,“不用说这些了,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我们就和以前一样,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话音落下,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
希尔能感觉到身后几道关切而困惑的目光,但她选择继续凝视着窗外。
雾气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在她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真正为星榆预留过位置。
生活应该如同静水,平静、可控,没有任何波澜和变数。
景成的调侃、天无的热情、边音的暗示、法兰的催促,都未能动摇她的决心。她早已习惯了每个人的特点,知道该怎么去应付她们,确保一切按照自己的期望运作。
离别才是永恒。
这个信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
希尔只想紧紧抓住那些可以确定的事物,不愿引入任何不确定因素。
一个来自A环,终究要离开的超凡者——本该只是一个完美的权宜之计。一颗璀璨的流星,短暂地照亮夜空,却不会在天幕上留下痕迹。
她应该是那个能够暂时应付这些期待和压力,又不会真正影响希尔生活的人。
但是……
公证人亲自运送的样本、对星榆的特别召见,再怎么样,她也能感觉到星榆正牵涉到一些连希尔都无法完全掌控的事务中。
她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而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对星榆毫无了解。
希尔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不需要互相了解,不需要真正坦诚。
最终,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一如既往。
正在这时,雨滴委托所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我过来了。”
希尔回过头去。
星榆从浓雾中缓缓走进室内,身影似乎不属于这个空间:“今天的气氛还真是欢快啊。因为发薪了吗?”
法兰推了推眼镜,手指不自觉地在记录本上敲打。
景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呃……星榆?这两位是?”
星榆,目光落在身后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朝暮,另一个则身着黑色制服,胸前赫然标着“ASNm1111”。
“你说她们?嗯,怎么说呢……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