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不知不觉，他们几个人就已经喝了两瓶酒，秦处长又打开了第三瓶。大家都说第三瓶喝不了，秦处长随意说：“能喝多少是多少，可以吧？”文秀过去把酒倒到酒壶里，给每个人斟满酒，然后她开始给每个人敬酒，自然首先是给吕助理敬酒，她要给吕助理端酒，吕助理不让，说：“小韩我看你虽然是从农村过来，并不显得闭塞，是一个非常有见识的人；而且善于学习，什么都一学就会。我遇到过聪明的人，但是像你这样强的做事能力的人你是第一个，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你到了二公司，不知道为我挣了多少面子，让我在公司说话很硬气。光你给总公司帮忙打字一项，谁能比得上？哈哈！所以，办公室的甄助理、罗主任他们都觉得欠咱们二公司的情，其实这都是你的功劳。所以，不是你该给我端酒，而是我该给你端酒。干脆咱们谁也不端了，碰杯喝吧！”文秀恭敬地说：“吕助理对我一向很关照，我心里明白。”说着，就与吕助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她又给秦处长敬酒：“秦处长对我也是一向很关照，工作上、生活上都很关心我。我刚来的时候，如果不是秦处长、吕助理你们两位领导帮忙，我恐怕连宿舍都住不上,那次多亏了你们两位领导的干预，我很快就搬到房间里了。对了，我的行李还是林老师帮我搬的。”小林解释说:“我是奉吕助理和秦处长之命去给你搬行李的。”文秀跟秦处长也碰杯喝酒。

    轮到给杨经理敬酒了，杨经理直接说：“小韩，我在三公司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你能干的故事。你不仅能干，而且任劳任怨，做事从不讨价还价，都是尽力把事干好。你说，谁不愿意要这样的员工呢？所以，我到二公司来，因为有你这样的职工我感到特别有底气，特别自豪，能这样让我自豪的人并不多。”杨经理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许。

    文秀接着给小林敬酒，说：“林老师过去在人事处就对我很照顾，现在又是我的直接领导，我应该好好和林科长喝两杯。”小林恳切地说：“有你在，我的工作就不怕做不好，所以，是我应该给你敬酒，而不是你给我敬酒。”两人连碰两杯文秀才罢休。

    文秀最后一位给敬酒的是小赵，因为都是年轻人，她说：“赵哥对我帮助很大，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都是去请教赵哥和林哥。所以要敬赵哥。”小赵客气地说：“小韩其实是我学习的榜样，你对工作特别负责，都是把工作做到最好，从来不敷衍了事。对人特别诚恳，无论对谁，都是很热情、很礼貌地接待，让人很感动。这次招工，来的大多是知青，他们内心是很不平衡的，可是小韩平等热情的接待让他们很感动，所以他们纷纷夸赞小韩。我看到了小韩的所作所为，感觉到我跟她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以后我也要像小韩那样去对待工作，对待人。”于是文秀也跟小赵喝了两杯。文秀敬酒一圈，喝了六七杯。她基本来者不拒，也给每人敬了酒，所以她喝的是最多的，但是她没有一点感觉。

    其实小赵说的也是小林想说的，他接着说：“小赵说的一点不错，小韩对工作的确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对人平等相待、热忱接待，见到她工作的人没有不夸赞她的。听说朱部长扮作要应聘的年轻人的家长来咨询，小韩的接待让他深受感动，所以才把咱们单位树为招工典型单位的。”文秀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前台接待工作只是招工工作的一小部分，只不过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表面工作，其实从决策到制定规则再到实施执行，这是一个缺一不可的过程，不能只看到前台那表面上的工作。当然，前台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直接展现的是公司的形象。”吕助理和秦处长听了文秀的话，感觉这个女孩不得了，她说的话站的高、看的远，完全是领导应该有的眼光，而且她是用最朴实的语言说出来的，不像领导那样讲大道理，她的话就是她心里想的，她不自觉说了出来，也让人不自觉听了进去。这样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这是一种寓雅于俗的境界。

    小林、小赵也给大家敬了酒，他们遇到文秀的时候也是碰两杯，最后，他们喝完了三瓶酒，平均每人半斤。不过文秀喝的最多，大概有七两，不过看上去她最轻松，一点事没有。秦处长认真地说：“人家都传小韩喝酒不过敏，酒量超大，今天我算看到了。小韩你喝了有六、七两，喝的最多，但是看上去你的状态最好，就像没喝一样。”文秀否认说：“我平时也就是能喝三、四两，再多了就晕了；今天咱们在一起特别高兴，所以就多喝了一点，也快晕了。”大家都笑了，笑的是她没说实话。当然这也属于正常，一般来说，没人承认自己酒量大。

    秦处长知道，当初文秀来的时候，曾总曾经跟他打过招呼，甄助理带着她来报到的，这应该也是曾总安排的，所以他猜到文秀与曾总有某种关系。那次吕经理在小饭馆请客的时候，他看到文秀和她爸爸与地区公安处曹副处长、高所长在一起刚刚吃完饭，他知道了文秀的爸爸与曾总、曹副处长都是同学，这样他就理清了这件事。当然，他对谁也没说过。那次吕经理也在场，他肯定也猜到了文秀是曾总同学的女儿。因为曹副处长与文秀的爸爸是同学，而曾总与曹副处长的同学关系几乎是公司人人皆知的，那么文秀的爸爸与曾总是同学的可能性非常大，文秀来这里上班，没有过硬的关系是进不来的，从这点看，吕经理肯定能猜到文秀与曾总的关系。

    不过，文秀这个小姑娘太聪明了，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与曾总的关系，也没有提到过与曹副处长的关系。只是这次招工考试出题及评卷的任务交给她以后，她说她去找她爸爸在一中当校长的同学帮忙，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果然她很快就让一中的老师出好了考题，看来文秀的爸爸虽然在农村只是个中学校长，但是他的同学在重要岗位上的有不少，也难得文秀这样一点不张扬，能力还这么强，以后也许会有更大的作为啊。自己的孩子将来上学的事也许文秀就能帮上忙，她人这么好，如果求她帮忙，她肯定会答应的。

    吕助理其实也是与秦处长一样的想法，只是他俩都没有说出来。

    喝完了酒，就让上烩面了，文秀不好意思地说：“我吃不了一大碗烩面，顶多吃半碗，请帮帮忙。”她让服务员拿过来一个空碗，用一双没用过的筷子拨了到空碗里小半碗烩面，把另外的大半碗烩面推到桌子中间，小林、小赵自觉分了这半碗烩面。大家都说这家烩面味道好，来吃的人络绎不绝。

    吃完了饭，文秀客气地说:“谢谢秦处长，让您破费了。”吕助理笑着说：“他该破费，比起你给他带来的业绩，他请十次也不多。”说得大家都笑了。杨经理也打趣说：“秦老哥以后请客，可不能忘了我啊。”秦处长没好气地说：“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杨老弟啊，你的二公司养着我们大公司呢。”的确，二公司的生产效益是最好的，本来一公司规模最大，但是因为管理不善，效益反而不如二公司。三公司规模小一些，但是管理也很到位。吕助理从二公司到了总经理助理位置，公司就把杨经理从三公司调到二公司负责，这样不会让二公司的业绩滑坡。据说总公司还有意把他调到一公司去的意思，目的在于把这个规模最大的分公司的业绩搞上去。杨经理不愿意调来调去，好像就显得他能力强，显得别人（一公司吴经理）能力差。

    杨经理接的是吕助理，因为吕助理原来在二公司搞的好，业绩和效益都很好。所以他说：“那是吕助理的功劳，不是我的功劳，我不过守成而已。”吕助理不满地说：“你们都那么谦虚干什么呢？以后发奖金的时候，谁谦虚就给谁少发点奖金，看你们谁还谦虚。”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完饭，文秀回到宿舍，就开始给佩轩写信。她忙了好几天了，每天都是精疲力尽的，今天虽然下班早一点，可是又被秦处长请客去吃饭，好在她喝酒没感觉，不然的话，喝那么多酒，早去睡觉了。她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想佩轩，恨不得到他身边，让他抱在怀里，尤其是想起跟他一起欢爱的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不可替代的，太美妙了。她想听他说话，看他干活，观察他跟别人在酒桌上说话，喜欢他的风趣，甚至喜欢他土里土气的样子，也喜欢他故意逗她的样子。可是，这些也不能写进信里啊，太肉麻了。

    她先说了自己的工作：很忙，好几项工作都需要她去干。说了她兼着二、四两个分公司的管理员和打字员，又抽调到人事处负责前台报名接待工作，还受到了省里招工工作检查团的表扬，公司对她特别满意，人事处长还请她吃饭呢。不过她也不知道她将来能不能转正成为国营正式工，她说，即使不能，也无所谓，就这样一直当合同工也已经不错了，也能挣钱养家糊口了，比在家种地强多了。

    她还说到，她已经给张爱珍、李玉英、白小洁写了信，告诉了她们过年的情况，也简单说了他俩的情况。

    到最后，她还是想说一些肉麻的话。她想，他不是说了嘛，我是他的娇妻，我当然可以撒娇了。如果在他面前，我早就撒娇了，他还不能笑话我，他还得哄着我，谁让他是我的大男人呢？我就是他的娇妻，娇妻哪有不撒娇的？嘿嘿。于是她写道：“亲爱的佩轩，我好想你，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着咱俩在一起拥吻，说话，还有那妙不可言的欢愉；有时候咱俩也吵架，你总是让着我，有时候我还打你呢，你经常说要捶我，可是从来也没有打过我一下。我知道你总是宠着我，你爱我很深，可是你不是挂在嘴上，你总是护着我，我觉得做你的妻子好幸福。好想躺在你的怀里，让你搂着我，你想咋样就咋样，我都喜欢。我是你的娇妻，总觉得爱你爱不够。吻你，我亲爱的大丈夫。”她写完了，又看了一遍，看到最后的话，自己觉得自己脸红了，自己用指头点着自己说：“羞！羞！羞！”然后“嘿嘿”笑了，自言自语说：“羞什么？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有什么羞的？”

    写了好几页，叠起来，装进信封，明天一早就寄走。

    然后就上床睡觉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

    早晨文秀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懒洋洋地躺着，一会儿想佩轩，一会儿想她的工作。想佩轩的时候，满是甜蜜的感觉；想工作的时候，心里就有点烦躁。尤其是这个唐英俊，给她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可是还没法撵走他。不过，自己要提防着他，他看她的眼神有点痴迷，这不是好事，自己对他说过，绝不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的。如果跟这样一个人闹出点绯闻来，对于自己的名声是有损的，太不值得了。

    工作上的事按部就班做就可以，但是不能出娄子。以后决不能再让唐英俊去前台做接待工作了，哪怕自己辛苦一点，也不能再让他去接触应招者，他只会把事情办砸。上次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他跟王二军、李春全两个小青年发生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过，报名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下一步就是招工考试了。考试完以后还要体检、政审等等环节，招工工作进行完就快到五一了。但是因为公司急需工人，有可能加快步伐，缩短时间，简化程序，把工人尽快招进来。如果这样，那就会更忙一些，不过自己也不怕，只要动脑子去做事，这些事务性的工作，没有做不好的。

    想到这，她就起床，洗漱，打扮一下自己，就去食堂吃饭，准备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