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到送命的事，大家伙可一个比一个积极。”
乞丐的话，让刘邦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平时找不到人，送命却积极？
“大人，你不懂，你还是不懂。”
“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袍泽用自己的命从阎王那换回来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盼着什么时候阎王收走，好下去跟他们继续征战呢。”
“你要知道，在残酷到极致的战场上，所有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不会感到庆幸，只会觉得耻辱。”
“咱们就怀揣着，背负着这样的耻辱而活着，只等解脱的那一天。”
“你也要知道，老子方才的犹豫和谨慎，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枉死，怕死的不值得，怕九泉之下被那些老兄弟们戳脊梁骨！”
怕死？
这样的情绪只会出现在新兵蛋子身上。
他们这样的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们只怕死的不够本！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仿佛在印证着他的话。
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走出城门。
他们背着各式各样的包裹，拎着制式长刀，沉默的走到马车前，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站到一旁。
随着时间过去，人数越发的多起来。
直至乞丐眼瞅着不对劲，连忙开口制止。
“等等，够了够了，这都快五百人了，这边关重镇不用人手了？”
“喝了酒都给老子滚回去，老子只要三百人！”
“先来后到，懂吗？”
“滚！”
刚开始说，大部分人都还不动弹。
直至乞丐动手撵人，部分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眼见剩下的人数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前方。
“任务你们应该都听说了，目的很明确，杀敌，放火，越乱越好。”
“要有想活着回来的，那就可以不用去了，把机会让给有需要的人。”
“接下来往后的路，老子陪你们一起走！”
没有人退缩，甚至刘邦回首看去，城中还有大量的人想参与。
他们可以是逃兵，也可以是死士！
“看到了吗，萧相国，这些人都可能是你想放弃的那部分人。”
“他们曾经也是百姓，难道你要说，他们也是没有价值的吗？”
刘邦指着这些人的背影低声质问。
萧何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
在看到这一切之前，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稍稍用些委婉的语言鼓励、忽悠。
可现在他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果然，术业有专攻。
这种事，他终究是不能理解的。
“陛下是对的，没有人生来就该被舍弃。”
“是臣的错。”
如若被他舍弃的是这些人，那的确是他的问题。
“你不明白这些人，可韩信分明什么都明白，他招募的那些兵马，都如这些人一般。”
“你是蠢，他就是坏。”
“妈的，就该把他砍了！”
刘邦怒骂。
“可韩信明白这一切，为何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萧何不解。
他之所以赞同这个选择，最大的理由就是韩信也如此提议。
他不懂，尚且能够理解，但韩信定然是心知肚明的。
舍弃部分百姓，也就意味着，舍弃了其中能够作为兵将的这些人。
明明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愿意效死命。
明明他们之中，也是有很多人愿意从戎的。
“你不明白就对了。”
“韩信那狗东西，蔫坏蔫坏的。”
“他一撅屁股，乃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多半他放开的那道口子方圆能够招募到的兵卒，都已经在他的帐下了。”
“到时候他稍微演演戏，假装不敌放清军突围，非但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激发那部分士卒的复仇之心。”
“哀兵必胜，更遑论血海深仇？”
“届时削减包围圈内敌军实力的同时，也能在回首对付剩余敌军的时候最大程度上增强他麾下将士的死战之心”
“这狗东西，就是这么蔫坏的！”
刘邦满脸鄙夷的斥责道。
他当然知道，在某种意义上，韩信的选择的确就是对的。
可问题就在于，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做法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他不能接受这般反复利用无辜的百姓，不该这般以他们的单纯来利用他们！
实话，就该实说。
需要让他们送命的时候，就该如实告知。
就如现在他所做的这般。
若是没有愿意给自己送命的将士，那他即便是选择带关外的那部分兵马去执行这个任务，也绝不会去做第二选择！
“韩信……”
“可能在某种意义上，他缺失了一些情感？”
“就比如对百姓的怜悯之心？所以他不懂？”
萧何想了想道。
这也算是昧着良心在劝谏了。
若韩信不理解这一切，他就不可能将人性利用到极限。
他既然能够在战场上掌控敌军动向的同时，也掌控己方绝大部分将士的情绪，定然是已经将人性给玩弄到了极致。
他若是不懂，那这世上恐怕就没人能懂了。
“呵呵，萧何，你说这话不觉得良心痛吗？”
“他不理解这一切？那他又是如何利用这一切的呢？”
刘邦冷笑道。
在军事上能够超乎常人者，谁不是对于人性了解极为透彻的？
不了解人性这种话，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不必再给他多做丝毫的狡辩，从前的他就是这样，往后的他，在乃公心中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乃公承认，他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无人能敌，但除此之外，他的性格着实令乃公难以认同！”
“萧何，你一直呆在后勤，你是真的不了解。”
“唯有长居战场之上才能知道，能够做到每战不败，便已不知是多大的奢望了！”
哪怕将士们也都不知道自己在下一战中能否活下来。
可那都不重要。
有这么个前提在，韩信便已经能将他麾下将领们的人心玩弄到极致。
也足以让刘邦以最恶劣的心思去猜测他。
双方之间的信任，还真的就是淡薄到了极点。
“那么陛下，臣现在要将消息带去给他吗？。”
“带给他做什么？让他自己反思，想不出来再问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