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洲眼睑微眯,“报复我们,从关大夫下手?”
“她早产和孩子夭折的事,还没宣扬开呢。”秦音眉目冷静说道。
“连夜把孩子送走,又急急找关老儿过去,等明天事情宣扬出来,可以有很多话题。或许,她还准备朝关老儿动手,以泄心头之恨。”
这个关头,秦音不吝啬以最坏的心思揣测董玉珍的图谋。
“她一直在妙春堂的关老儿手里保胎,却早产生下不健康的孩子,这可以彻底毁掉一间医馆苦营多年的口碑。”
“孩子早夭,她身心受创,不论说什么,世人都会同情她,以扭转先前那些流言蜚语给她带来的负面名声。”
“如果我救妙春堂,必须想办法说明一切。”
“但孩子早产了,的确不健康,这是事实。解释不清,越解释,我们就越脏。”
“如此一来,董玉珍可以借着孩子早夭的事发疯卖惨,肆意抹黑我们,而我们却不能拿她怎么办。”
“如果她出事,人们第一时间会想到,是帅府做的......”
纪鸿洲鼻息间溢出声冷笑,言语讽刺道。
“还知道先把那私生子送走,也是难为她想的周到。”
他转脸看向展翔,“去,把那边看严实了,不准任何人随便出入,那个孩子...”
说到那个孩子,纪鸿洲话头停住。
秦音看他一眼,明白他想什么,却是并未插声。
半晌,他径自站起身:
“你先去办那件事,使个人天亮后去找阿钟,叫他早点到军政府来见我。”
展翔点头应声,“是!”
纪鸿洲抬脚准备离开,顺便同秦音交代了句:
“三房那边我料理,你不用出面,在家等消息。”
秦音听言微微颔首,“好。”
纪鸿洲带着展翔下楼离开。
秦音则留在纪公馆里等消息。
*
早起刚不过六点,钟淮泯醒着。
但胡芝瑶比他起的还早,因为儿子在闹腾。
这孩子脾气大概随爹,吃喝拉撒一个不痛快,扯开嗓子嗷嗷嚎哭,不晓得的还以为有人虐待他。
且每晚不熬到夜里十一二点,绝对不给你睡觉。
早起太阳一露头,他就要开始嚎,嚎到整栋楼的人都清醒过来。
故而钟淮泯和胡芝瑶如今,被迫跟着儿子的时间转。
他正趴在床上回魂儿,胡芝瑶便抱着哭声刚消停的小家伙走进来,没好气道。
“你还赖床?几点了?不用去军政府?”
钟淮泯一动不动,四肢摊开趴在床上,像具人尸。
“急什么,又没大事...”
胡芝瑶轻翻白眼,把孩子往床上一放,怂恿道:
“去,叫阿爸穿衣。”又说,“你陪他一会儿,我要洗漱。”
钟淮泯哭笑不得扭过脸,“你给乳娘...”
“他不要乳娘!”
胡芝瑶边走边不耐地怼他一句,“昨晚我怎么同你说的?我叫你再把他抱回来,你偏不听!他就要跟我睡,醒来瞧不见我,怎么可能不哭!”
钟淮泯无言以对。
昨晚那种情况,不抱走谁能痛快?
那都痛快了,不得好好睡一宿?再把小崽子抱回来,他干脆睡地上得了。
“啊啊!”
儿子马上就要满周岁,正咿呀学语的时候,但能听得懂人话。
他母亲要他叫阿爸穿衣。
小家伙吭哧吭哧爬过来,一下扑到钟淮泯背上,笨拙的骑上去,小胖手抓住他耳朵用力扯。
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来那么大劲儿!
钟淮泯疼的嘶了声,两手抓住他小胳膊,把人从背上扯下来摔在床铺上,而后虎着脸盘膝坐起身,开始给小兔崽子训教。
“你多大了?早该戒娘,往后不准再跟着母亲睡!”
“啊不!”
钟昊泽也是有脾气的,根本不怕老父亲,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叫,奶呼呼又难掩气势。
钟淮泯浓眉挑高,“不个屁!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奶都不吃了!长牙是干什么用的?”
“不屁!不屁!”
钟淮泯气笑,还要再训两句,便听胡芝瑶在盥洗室里喊了声。
“别吹了行不行!你跟他贫什么嘴?他连话都说不清...”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传来程明的禀话声。
“参谋,大帅派人来,请您尽早到军政府去见他。”
胡芝瑶匆匆擦了把脸,从盥洗室探出头,便见钟淮泯已经跳下床开始穿衣服。
他以为出什么急事,动作飞快,匆匆穿好衬衣提上裤子,便抬脚朝外走去。
看着被孤零零丢在床上的儿子,胡芝瑶又气又无奈。
然又不能耽误他正事,只好出去喊了女佣进来帮忙看孩子。
*
没急事,纪鸿洲从不派人催他。
哪怕是平日里议事,钟淮泯都三不五时地晚到一会儿。
这次他片刻没耽搁,早膳都没用便匆匆赶到军政府,结果却扑了个空。
“人呢?”
办公间门口值岗的小副官摇了摇头,“大帅还没过来。”
他人都还没来,就派人催上他了?
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钟淮泯心下无语,转头交代程明:
“整点儿吃的送来,我在里头等他。”
“是。”
程明转身匆匆去了。
钟淮泯则推门进了办公间,小副官习以为常,也没拦他。
另一边,纪鸿洲还在纪三夫人的公馆里。
他到得早,纪三夫人睡着没醒,便等了一会儿。
女佣上楼去唤醒纪三夫人,告诉她大帅来了,唤了好几声,纪三夫人才回魂。
等她这边收拾好,坐起了身,纪鸿洲才不紧不慢走进卧房。
看着床上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的纪三夫人,仿若老了十岁不止,与过往丰腴贵气的纪三夫人已经判若两人。
这一瞬,令纪鸿洲想起自己已逝的母亲,心头不由颇不是滋味儿。
他立到床边,温声唤了句:
“三婶儿?能听见我?”
纪三夫人靠坐在软枕间,嘴角扯出抹笑:
“我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鸿洲,坐。”
纪鸿洲眉眼温和牵了牵唇,在女佣搬过来的凳子上落坐。
纪三夫人,“你那么忙,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纪鸿洲端坐着,修长双腿微敞,双手扶膝,思量了两秒,徐声开口。
“是有件事儿,我得跟您说清楚。”
纪三夫人暗淡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他,轻嗯了声。
“你说。”
“那我,先从川洲出事儿说起,他的死,不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