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和的确是有这一方面的人脉,但沈同和为人还算是厚道,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刘泷平日对沈同和还是有些尊重的,只不过现在他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说出这些无脑的气话来。
安倍犹豫了一下没敢往下说。
“说话呀!你也哑巴了?沈爱卿何事告的假?”
安倍还是不敢说话,他转过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御案下面站着的一位臣工。
那臣工三十来岁,在朝廷里算是极为年轻的青壮派了。
即使是十八岁中的进士,想要在三十岁以前做上一任侍郎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确实做到了!
只是此时他低着头,与安倍是一点眼神交流也没有,弄得安倍心里直发毛。
安倍心里正着急着,那臣工深吸出了一口气,大胆地说:“臣兵部侍郎蒋宗宪有事启奏。”
刘泷言道:“这里不是宣政殿,不必这般正式,有什么话说来也就是了。”
“臣请独奏。”
独奏的意思是让自己与皇帝单独说话,不能让别人听去。
凡是臣子的这种要求,一般说的都会是大事。
刘泷虽然在气头上但也知道个轻重。
他冲着别的臣工说道:“都退下吧,别整天想着斗来斗去的,多花点心思为朕分忧才是!刚刚说的那几件事情要是再不办好,就回家抱孩子去!退下吧。”
“谢主隆恩。”
众人齐声唱了一句之后,便向后退了出去。
而那御前侍中安倍也十分懂事,无声地指挥着殿里的内侍与宫女退出了殿外。
此时偌大的延英殿里就只剩下皇帝刘泷与蒋宗宪两个人了。
刘泷将脾气收敛了一下,坐回御案后的简易龙椅上,而后言道:“近前说话!”
蒋宗宪向前走了几步,但他也没敢靠得太近,在御案的侧边上就收住了脚。
蒋宗宪说:“昨日……昨日在藏春院外,沈尚书被一伙人给打了一顿……”
刘泷一愣,问道:“藏春院?是那所藏春院吗?朕派人刚查抄的那个?”
“是。但指使者却不是六爷,而是……”
“谁!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抠打朝廷命官!无法无天了是吗?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
宗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是岐王府府卫……”
“什么?”刘泷愣了一下。
他是知道沈同和是四皇子岐王的门人,但他也没想到沈同和会被自己人给打了。
“这其实是……”
没等蒋宗宪解释,那刘泷哼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小六子又使了什么坏?”
蒋宗宪苦笑一声说:“皇上目光如炬、慧眼明识,即如所料。但后来六爷请了沈礼部去紫緌轩吃饭,想来沈礼部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明日应该就能上朝了。”
蒋宗宪是兵部侍郎,管着兵部的情报部门。
而兵部的情报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刺探他国军事情报。
管这个的有司名为枢密司。
另一类则是反刺探、反间谍和反潜伏的,管这个的则是缉校司。
反间谍的日常工作其实就是在不停地甄别人员。
而要做到正确甄别就得先要监视人家。
说得再明白一些,缉校司的功能即是监视百官动向!
清朝有粘杆处,明朝有东西厂锦衣卫,宋朝有皇城司,唐朝有不良人,本朝则是缉校司!
蒋宗宪即是管着情报部门,知道沈同和的日常动向并不让人意外,更何况那一天蒋宗宪本就派人盯着藏春院了。
刘泷冷哼了一声说道:“他沈同和哪里是因为被人打才告假的!他是知晓朕今日必然听说齐使昨日又赢了棋,定是要大发雷霆,为免牵连这才不来上朝的!小六子倒是帮了他一把,让他找到了个借口给躲了!也难怪小六子天天骂他们是人精、是裹着人皮的狐狸了!”
刘泷说完沈和同之后盯着那蒋宗宪又说道:“沈爱卿能找到借口躲了,你又要用什么借口逃呀?你蒋宗宪不是号称自己是掘地三尺吗?那就给朕刨一个出来呀!”
蒋宗宪是真的无辜。
他是兵部侍郎,并不管文教工作。
而且这事的主要责任其实还是在皇帝刘泷自己的身上。
历朝历代其实多少都有相应的对围棋国手的培养。
在唐宋两朝一但被选为国手甚至还能在翰林院里得到一个棋待诏的职位。
棋待诏虽然没有品级,在翰林院里的地位也相对较低,但工资还是有的。
平时赢了他国国手之后皇帝更是有别的赏赐,至少生活上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世界线没有宋朝,承唐之后是柴氏周朝,所以棋待诏这个职位并没有被消除。
但皇帝刘泷为了节省开支就从未征召过棋手担任棋待诏。
皇帝不重视,且没有职业前途,汉国棋手的水平提不上去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自刘泷自己。
但皇帝是不能有错的,蒋宗宪自然不可能去说此事,且现培养也已经来不及了。
蒋宗宪只得说道:“那位齐国使者出身自琅琊王家,且还是棋圣寒潭先生之入室弟子,尽得真传,棋力本就不凡,在关中难逢敌手也非是意外。”
“朕不管!”
“臣举荐一人,但不能保证他能胜齐使一筹。”
“不能赢棋还举荐来做甚!”
刘泷的气显然还没有消下去!
蒋宗宪连忙说道:“请皇上恕臣举荐不当之罪。臣举荐是因其棋力胜过关中仕人,而非胜于圣棋及其弟子。除了他,臣想不到第二人选了。”
“你且先讲来!”
“户部侍郎何溯之。”
刘泷疑问道:“他会下棋?”
蒋宗宪说:“月前,长安城来了一位天水县的奕棋高手,何侍郎技痒曾去到银勾黑白院与之密会。”
“银勾黑白院?还密会?”
蒋宗宪解释道:“银勾黑白院是长安城中的一处棋杜,实则……实则是一赌棋之所。因是赌棋且何侍郎又是官身,所以他才会隐去身份前去密会,但还是被臣的人发现了身份。”
“所下棋谱何在?快去找来拿给翰林院薛翰林看看。薛翰林都棋差那齐使一招,他若是看不上,就别试了。要是薛翰林认可便叫何爱卿去应一局。”
“没有棋谱。”
“阿?”皇帝刘泷奇怪地问道,“没有棋谱你如何知晓他的棋力?”
“只知何侍郎第一局输了二十两,第二局输了四十两。”
“这还让他去做甚呀!”皇帝刘泷生气地白了蒋宗宪一眼。
那蒋宗宪却笑道:“第三局二人加注到了八百六十两!何侍郎中盘不到一百手就胜了。”
“嗯?”刘泷眉头一皱,静下心来想了一想才说道:“前面两盘是故意输的?”
“是。臣派人在银钩黑白院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那何侍郎的名号即叫翻天快斧手!传闻其在百步之内即可断了对方大龙而中盘获胜,只是他自己从未承认过此号,好似不想被他人知晓此事。”
刘泷疑问道:“这是为何?”
“臣不知。何侍郎履历臣查过,除了有一段去齐国之经历不详外他事皆明,可能……可能与当时发生的什么事情有关吧。”
刘泷想了想说道:“你去找找他,让他暗中去与齐使下一盘棋。若是输了,此事便秘而不宣。若是输了,你再四处张扬,压一压那齐国使者的气焰!告诉何爱卿,胜了有赏,败了无罪。”
“是。”
刘泷突然问道:“你让朕屏退左右就是为了这个?”
蒋宗宪连忙说道:“哦!臣还有一事启奏!”
“你早该讲来了!朕今日发这么大的火就是因为……算了!你且讲来吧,昨日到底怎么了!”
蒋宗宪低下了头去恭敬地说:“昨日禁军查抄了藏春院,六爷他……”
“小六子一进宫朕就派人去宣诏他过来了。放心,一会儿朕训骂他一顿,他即使知道了这是你的主意也不敢将你如何的!有朕在呢!禁军去了那什么藏春院为何一无所获?是不是人没来?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是得到了可靠消息的!”
蒋宗宪连忙说道:“消息属实,是从潜渊先生家中得知的,且臣的暗探在潜渊先生家中看到了藏春院预订雅间的票据一张,更是派人混进了藏春院里。他亲眼看见有人进了那间预订的雅间。原本是想等与其相会之人到场再一起抓捕,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先来之人等急了,甚至还付了茶围钱。”
“付了茶围钱就是要离开了?”
“是。臣的手下觉得,来应约之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来,或是发现了异常而秘密离开,更或者是就在藏春院里的某一种地方呆着,看情况再出来。”
刘泷言道:“宁可将藏春院的人全抓来也不能放过一个,那人许就在其中!”
“是。臣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那人离开之前便让禁军动手查抄抓捕,而后对里面的客人一一甄别。楼前院后皆有人把守,当时并未放逃过一人。”
“那么人呢?应约之人没找出来,邀约预等之人亦是失踪!你这事是怎么办的!”
刘泷说着重重得拍了一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