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棣好似没听到牛禄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夏采荷问道:“你再说一遍,打死你爹的人是谁?”
“破虏将军!”
夏采荷认真且又肯定得又应了一声。
刘梦棣翻了个白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找别人!找别人!这事我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牛禄见得刘梦棣又要走,连忙又将他的胳膊给抓住了:“六爷!您知道这个破虏将军是谁呀?到底是谁呀?”
刘梦棣一阵挣扎,将牛禄的手再次给甩开了去。
他直言道:“我说牛禄,地上的灾祸你不惹,你非找天劫去试炼什么呀?没错,爷我是打官骂吏,但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讨个嘴上便宜而已,大不了使点小伎俩让对方难受几日,你何时见过爷我真与哪位朝臣不死不休了?”
“六爷这是什么意思呀?”
“你们若是真要把这案子往那个人身上扯,爷我一定会没事,反正也没人能拿我如何。那凶手自然也没事,他有父皇保着呢。你觉得这个官司打到御前,谁会有事?”
“这……”
刘梦棣一指夏采荷说道:“最后还不得判她一个诬告反坐?到时候你保得下她的性命来么?你又拿什么保?且还会坏了我与那人之间的情谊!平日里本就让他三分了,这事再一弄,他非得给我找点什么事情做不可。”
那夏采荷双腿一曲,又想要跪下来给刘梦棣响响地再磕一个头。
刘梦棣手指再次向前一伸,喝道:“别跪!爷我最恨的就是软骨头!敢跪,我转头就走!”
夏采荷左右不是,只得看着那一心想为自己申冤的牛禄。
牛禄心中好似知觉了些什么,他想了想问道:“朝堂里谁还敢给您打麻烦?六爷您说的不会是……”
“还能是谁?你是去跟谁打听出来的破虏将军这个封号没封出去的你自己不知道呀?”
牛禄猛得深吸了一口气。
刘梦棣又道:“你跟他打听他的事情,他当然不可能会说实话了!这也不对!本朝的确是没有破虏将军,他也不能算是说谎。”
牛禄问道:“为、为何会在兵部呀?”
“多新鲜呀,你打听将军名号,当然得去兵部打听了!”
“不是,臣是说,为何会是他呀?他是兵部的文官呀?”
刘梦棣白了牛禄一眼,坐回到位置上,牛禄松了一口气,从身边小袋子里拿出一小竹筒的药就给喝了下去。
刘梦棣此时才说道:“他是进士出身没错,可你怎么就没想过兵部那几位有哪一个不是因为通兵事而被提拔的?他彭细绅在吴国是寂寂无名,但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却与他长谈了一夜呢!为何?只因为父皇身边全是些弄阴谋鬼计的文臣,就没有么一个懂军事的人才陪在左右。当然了,老舅爷他懂,但他的嘴不利索,与父皇说不明白。”
牛禄点了点头。
刘梦棣接着说道:“你再看那大哥的门人另一员侍郎韩良裕,这人可是当年征东将军府卫经起身边的头号军师!卫经起当年要是听他的,不要带兵入关,现在怎么说也是万户侯当着、大将军做着、上国柱供着,与老舅爷一个范了!要不是因为章观是太子党,他韩良裕又因为卫经起之死痛恨章观,如何会入陇王党去?秦相请了他多少次了,他愣是没答应!”
“不是!”牛禄疑问道,“为什么会是他蒋宗宪呀?他没做过将军呀?”
刘梦棣白了牛禄一眼说道:“为什么非得做将军才能自称破虏将军呀?你不知道他蒋宗宪当年中进士时的策论是什么?”
“是什么?”
“破虏平寇策呀!没这个,父皇还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将陇西陇南的羌乱平息呢!当时父皇怎么说来着?此真乃朕之王破虏是也!”
王破虏,姓王名育字伯春。
西晋时被成都王司马颖任命为破虏将军,后被刘汉高祖刘渊所俘。
因其学问极高,被刘渊留在了刘汉国做官,官至太傅。
许多历史穿越小说里在设定主角早期贫穷人设的时候往往都有一个用树枝在沙土上练习写字的情节。
这个情节的最早出处之一即是贫困潦倒且还是孤儿的王育。
王育是个书生,并不会带兵打仗,甚至被刘渊俘虏。
但他以自己的才学及聪明才智为刘渊出谋划策,进行了大量的战略谋划及军事布局。
使得刘渊摆脱了当时困难的处境,与西晋攻守易形,最终使得刘渊攻破洛阳成为一代雄主。
蒋宗宪其实也是王育这样的人。
他虽然不会带兵打仗,但在军事战略上却能提出极为精准的预判与形势分析,让皇帝刘泷对他极为信任与重视。
再加上蒋宗宪精密谨慎的思想态度,刘泷便将那缉校司、枢密司交由他全权负责。
刘梦棣虽然总骂蒋宗宪是密探头子,但蒋宗宪这个兵部侍郎却是实打实凭着真本事赚来的,兵部所有人都十分服他。
也正是因为当初刘泷称蒋宗宪为“朕之王破虏”,使得当时意气风发的蒋宗宪以破虏将军为号。
牛禄在听了刘梦棣的解释之后,摇着头说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会是他呢!这、这,这就算是告对了,皇上也会袒护的呀!”
刘梦棣看着那夏采荷认真得问道:“你可得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留着个短须,右……”
“右眉处有一颗小痣!”夏采荷补了一句出来。
这让牛禄深深得呼了一口气出去。
这一句话已经可以确认是蒋宗宪本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是蒋宗宪,所以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无解了。
刘梦棣问道:“当时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在场吗?这事……这事想要有一个公道,就不能摆在明面上去,只能我拉着蒋宗宪在父皇面前对质,但多少也得有个证人在场。虽然不能将蒋宗宪如何,也不能恢复你父亲的声誉,但一定能让父皇对你有所恩典,有所补偿!”
夏采荷连忙说道:“我说了,当时没有别人。我不要什么恩典,我只想将那仇人……”
“闭嘴!”刘梦棣轻喝了一声,看了一眼稻草堆,怕吵醒夏采荷的弟弟于就收了声。
刘梦棣减轻音量说道:“即使你说的是事实,这事也不太可能能摆到明面上去说!你若是想着什么手刃仇人之类的,你别来找我。或者说你去找任何人都不可能能将他告下来!实话与你说了吧,即使是我,也只能让蒋宗宪认个错而已,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夏采荷犹豫了起来。
此时牛禄却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刘梦棣的大胳膊,轻声说道:“如果。臣是说如果,蒋侍郎真就是夏无踪在找的那个人,是不是说……是不是说那王家小姐未婚先孕之事就是……要真是这样,那夏采侯且不就是蒋宗宪的……”
牛禄的两句话都没有一句能说得完整,且没说完的部份却又是最为关键的部份。
刘梦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才想起来?也不看看街对面?”
“街对面?”
牛禄转过头去,只见得街对面的一对大红灯笼下蹲着一个卖杂货的挑担郎。
那挑担郎头顶着一个大斗笠,他也尽可能得将斗笠压得很低,但他好似还是注意到了牛禄转投过来的视线,于是将头转到了一边。
刘梦棣说道:“这天可都黑下来了,这个时间哪里还有挑货郎会在外面闲逛的?也不怕兵马司衙役拿了去?显然是因为我们到了这里,且他还认出了我们来,不敢换班离开,只得在那里坐等着、干看着!”
“蒋侍郎的人?”
“难不成还会是齐国的探子?”
刘梦棣又冷笑了一声说道:“怕是他蒋宗宪之前还与贾子虚打过招呼呢。若非如此,别说是地痞流氓了,就那些在地面上吃拿卡要的巡街差役,不出一个月,这个摊子就得收了!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西市呀!除了这个面摊,边上还有第二家摊位么?你也别说第二家摊位了,怕是铺户都不敢把东西往街面上摆。”
古代也是有交通规则与城市管理的,小地方的话巡街的差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大城市主要街区也是不许店铺将东西摆到街面上去的。
若是行人、马车将摆在外面的东西给碰坏了,全都是不赔的。
行人甚至还不能随意穿插马路,唐朝贞观年间就规定了行人、车马都要靠右行走、行驶。
牛禄回过头来对刘梦棣询问道:“六爷您看这事……”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这事有四个疑点,一是蒋宗宪至今未婚,二是蒋宗宪并无徒手杀人之力,三是其并无动机,四是到现在为止谁都不知道夏无踪到底是怎么死的!”
牛禄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他对夏采荷问道:“对方是用什么东西杀死的你爹的?是掐死还是别的什么?”
夏采荷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注意,当时他们说着话,我与弟弟在边上玩。然后……然后我爹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