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拿出抽纸来抹眼睛，擤鼻涕。

    “阿珩……”

    “煊哥，你知道吗，上一世，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林景山他已经，已经……”

    姜珩泣不成声。

    『中元秘境里。

    「姜珩」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暴瘦、跪坐着、低着头的林景山，缓缓抬手，“阿山……”

    「她」感觉双手手腕有点疼，眼角余光一瞥，疑惑，手腕受伤了，谁包扎的？

    「她」的手贴上林景山的脸，感觉一片冰凉。

    「她」的手下滑，摸到林景山胸口，那里，还有微弱的心凉，还是温热的，还没有凉。

    「她」松了口气，缓缓坐起来，将自己埋入林景山怀里，拉过林景山的手将自己环抱，才发现，林景山双手手腕也有伤，这是……

    「她」茫然。

    茫然四顾。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但，旁边有两道传讯符。

    「她」点开传讯符，里面传出林景山温柔的声音：

    “珩儿，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懂得照顾好自己，体质的隐患我已经替你解决，接下来，低调些，谨慎些，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珩儿，好好活下去……”

    「她」眼泪瞬间狂飙，抱着林景山，看着林景山了无生气的脸，号啕大哭：“不，这不是真的！阿山，阿山，阿山……”

    “我在……”

    恍惚中，林景山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

    「她」又喊了许多次，才发现，那声音来自于「她」的识海深处。

    「她」立即内视，在识海里见到了林景山。

    “阿山，你……”

    「她」抱着林景山，泣不成声，“我 以为 再也 见不到 你了， 哇”

    林景山像平时一样，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乖，别哭了！”

    “可你……”一想到，他肉身变得那么虚弱，「她」就难过！

    林景山一直陪着她。

    直到她不再哭了，林景山才道：“先把我肉身放进冰棺里，休眠。”

    「她」愕然，不明白，“阿山，我不要和你分开，我……”

    “乖，我们不分开。只是我眼下顾及不到肉身了。我需要等你的情况稳定了，才能回去。”

    林景山的肉身被放进了冰棺。

    「她」用阴阳术法在冰柜周围布置下禁制，以防林景山被阴魂怨鬼打扰。

    “珩儿，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听。”』

    那一次，林景山，纯阳之体，与「姜珩」纯阴之体，对换了血液。

    「姜珩」全身大换血后，身体状况不是很稳定。

    林景山根本无暇顾及自身，只简单在体内布置下纯阳功法守住关键的几个位置，神魂、灵识便去了「姜珩」体内。

    「姜珩」对他毫无防备，全身心信任，他才能全力施为，将「她」的身体基本稳定下来。

    原计划是，等「她」的身体彻底稳定，纯阳功法能持续循着既定的功法路线，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自行运转，他便回自己的肉身。

    但……

    两人将坍塌的中元秘境，炼制成芥子空间后。

    在芥子空间里修建了房屋，布置了婚房。只等某一天，他醒来，他们就完婚。

    但，他身体出状况了。

    他回不去了。

    他把身体大部分血液给了「她」，「她」把全身血液给了他，少部分纯阳之血与大部分纯阴之血相“融”……

    这个“融”就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

    纯阴之血如无根之萍，后继乏力，迟早是会被纯阳之血“同化”的。

    但，这个“同化”的过程异常艰辛，且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冰棺，虽然保证了肉身相对的完整性，但，也有利于纯阴之血为虎作伥，压制了纯阳之血发挥作用。

    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对战场－－林景山的肉－－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等「她」肉身情况稳定了，他的肉身已经是筋脉寸断、脏腑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换句话说，就还有一口气。

    这口气咽下去，人就没了。

    为了医治林景山的肉身，「她」从剑修改为丹修。

    但「她」天生冰灵根，除非有冰魄神炎，否则就靠外火炼丹，成丹率低不说，炼制的丹药还品质不高。

    『师父说：“你是剑修的好苗子，不得改修丹道。”

    师父说：“你想背叛为师，叛出师门是不是？那林景山就是个凡人，最多百年，他迟早就是要死的。你修仙，寿命已然超过万载，你怎能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师兄说：“姜师妹，虽然很可惜，但凡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再把他转世之身找到也不是他了，你要放下执着，诚心向道……”

    师兄说：“你已经有了心魔了，再不……”

    师姐说：“姜师妹，男人如衣服，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再说了，他就是一个凡人，就算待你有养育之恩，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她」不想告诉这些外人，林景山不是凡人，林景山是他们口中的体修，还是大乘后期渡劫初期的体修！

    林景山并没有死。

    林景山只是……

    丹修弟子说：“师兄，你看她，成丹率这么低，还次次炸炉，纯粹就是浪费药材。还霸占着地火不放，我们好多师兄弟丹修进度都滞后了……”

    丹修弟子说：“师姐，还是把她赶出去吧，她实在不是修丹道的苗子，这样浪费药材，师兄弟们都有意见了……”』

    面对峰内外的排挤、不同意，「她」接了宗门任务，再次深入远古战场。

    也是这一次，「她」和林景山【魂体】在远古战场意外找到了轮回塔，林景山也找到了生魂【肉身还活着、但回不去的生魂】修炼的方法。

    「她」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冰魄神炎，也没有找到涅盘之火，也没有找到地狱业火……

    只能用极其笨拙的方法，用阵法和原药材养护林景山的肉身。

    数百年后，便是「她」的大乘期天劫……

    「她」不知道，到底是是什么时候，哪里露了破绽，让数千年都不敢渡大乘期天劫的师父王林发现了「她」的特殊体质，从而在「她」渡劫成功，肉身受损、精神疲惫的当口，对「她」出手。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轮回塔带着「她」和识海里的林景山去了地球。

    「她」变成了她。

    新的一世开始了。

    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没有林景山。

    因为天生透视，因为天生阴阳眼，因为学识、见识、认知跟不上，而被认为是瞎子。

    她瞎了四五年，才让爷爷相信，她是能看到东西的，只是失了前世的记忆，从婴儿重新开始，无法用语言描述她看到的，也无法分辨虚实、远近、内外，才看起来瞎而已。

    沈鸿煊有很多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还担心，姜珩上一世，上千年的时光，都是林景山陪在身边，现在找回了记忆，那记忆里的刻骨铭心，会不会将他陪伴的这短短一年秒得渣都不剩。

    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种娘子要离他而去，另投他人怀抱的危机感。

    沈鸿煊搂着姜珩的腰，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装作开心的样子道：“阿珩，现在他回来了，我们得想办法报答他的恩情了。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我。”

    沈鸿煊眉眼直跳，看着姜珩的眼睛，“还有呢。你，我肯定是不让的。阿珩，你呢，你要放弃我，和他在一起吗？”

    姜珩抹了眼泪，轻轻摇头。

    “晚了。”

    她抱着沈鸿煊的腰，眼泪汪汪，“晚了，我一辈子都还不清他了。”

    沈鸿煊也想哭，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绝不能被别人抢了去。哪怕那人是媳妇的救命恩人。

    “我体内的纯阳之血，纯阳功法，都是他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沈鸿煊更难过了，眼泪落了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房间里，耳聪目明的林景山，沉默，沉默，沉默。

    他期盼，盼望，希望姜珩能回心转意。

    但也明白，他晚了！

    一切都晚了！

    “我想了，我们要尽快成亲，尽快生两个女儿，要是长得像我就更好了。要是他不喜欢，我们就再生两个女儿……”

    沈鸿煊：“……”

    林景山：“……”

    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不要想用女儿替代他心中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