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药膳,探讨,真心
作者:是清然啊   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最新章节     
    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帝今日处理奏折的效率非常高。

    黄定洲将脑中的数据分析与图表,复刻出来,有些模糊的地方,用了草稿重新演算,花费了半个时辰,才誊写完。

    他写完之后,想呈递给皇帝,却见对方正在批阅奏折,便没有出言打扰。

    内监总管王锦端着药膳和茶点进来,放到他面前的几案上,“黄县令可是誊写完了?”

    黄定洲称是。

    闻言,内监总管王锦便将他所写的那叠宣纸收起来,“既然如此,奴为您呈递给陛下吧。”

    黄定洲下意识看了眼皇帝,却见对方已经停止批阅奏折,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皇帝坐到黄定洲对面的位置,他见黄定洲要站起来行礼,打断了他起身的动作,示意他坐下,“爱卿,不必多礼,坐下吧,试试这药膳味道如何,还要不合口味,就让膳房的重做。”

    黄定洲从容地坐下,口头谢恩。

    内监总管王锦殷勤地将黄定洲所写的手稿,呈递给皇帝,然后将漆盘上的药膳和茶点,拿出来,将茶杯放到皇帝面前,药膳放到黄定洲面前,糕点置于几案中间。

    “陛下,这是黄县令誊写的,”他说完又看向黄定洲,“黄县令,这是御医为您把脉后,留下的方子所做的药膳,请。”

    皇帝收下了那沓宣纸,示意内监总管王锦退下。

    内监总管王锦恭敬地行礼告退。

    整个互动过程行云流水,黄定洲毫无插嘴的嫌隙。

    皇帝看向他,“爱卿,先用药膳,朕看完这些,再与爱卿探讨。”

    黄定洲,“微臣遵旨,多谢陛下恩典。”

    双方客套完,黄定洲低头享用药膳,刚入口,就感觉这药膳的味道很熟悉,和南蛮少女阿楚给他做的药膳十分相似,只不过,这宫内的药膳,入口更加甘甜香醇,淡淡的药香,不像是药膳,更像是极品美味。

    他急着回京面圣,没有用午膳,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原本饿过头没什么感觉,现在吃了几口药膳,更饿了。

    黄定洲虽然饥饿非常,但,还是保持着文雅的吃相,慢慢享用这难得的御膳。

    只是不知道空腹吃药膳,要不要紧。

    等他将药膳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

    皇帝也阅读完那些资料,端起茶杯,喝茶。

    皇帝给黄定洲加了一块糕点,“药膳难免口感不好,用糕点压压味,爱卿试试看,这是金丝酸枣奶糕,酸中带甜,很适合搭配药膳。”

    黄定洲先谢恩,再试吃金丝酸枣奶糕,味道的确如同陛下所言,酸酸甜甜,用之口齿生津,而且吃起来有点冰爽,很好吃。

    金丝酸枣奶糕迷你小巧,一个一口。

    何止能压下药膳的药味,还能令人胃口大开,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黄定洲吃了两块,就停筷子了,再好吃的东西,不吃超过三口。

    内监总管王锦像是在这房间内长了眼睛,及时的进来,收掉了药膳和糕点,给黄定洲和皇帝,奉上了新的茶水。

    妥帖、利落、高效。

    接下来,黄定洲才正式开始和皇帝探讨关于验尸结果的发现。

    他做的图表和文字描述,十分精准详细,文笔犀利,一针见血。

    即使他没有出言解释,一般人,看到这份资料,也能将整个结论理解通透。

    但,黄定洲这么着急进京,为了可不只是送这个点情报数据,他需要近距离观察二皇子,最好能获得进入二皇子府探查的机会。

    他怕时间久了,二皇子毁尸灭迹了,到时候,想再查,就更难上加难了!

    特别是他收到的皇帝寄给他的书信,上面记录着皇帝收集到的最新情报,里面已经差不多彻底撇清二皇子的嫌疑,这个锅反而让太子和五皇子背得稳稳的。

    黄定洲当着皇帝的面,重新梳理整个案件的线索,结合验尸记录,将自己的推理和猜测,一一阐述清楚。

    皇帝微笑望着黄定洲,认真地看着他自信从容地侃侃而谈,不得不说,皇帝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谈论起案件、说起推理时,那种充满智慧光辉的魅力。

    皇帝竟也被他的言语,带入整个案件的推理中,仿佛置身其中,亲自体验了整个案件的演变过程一样,他的心绪,也会跟着案件的深入,而变化,每听到黄定洲提到发现新的线索,也会跟着惊喜起来。

    黄定洲每一步的推理,就如数学题一样,环环相扣,令人欲罢不能。

    等到黄定洲给整个案件,做陈词结案的论述时,皇帝看着眼前人的面容,脑中只浮现出一句话,‘才气横溢少年时,一鸣惊人天下知’。

    皇帝感叹,科考时的试卷,只是让对方展露微末的才华,现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体会了对方的才智绝伦。

    只是,当皇帝听到黄定洲请求前往二皇子府探查的时候,他原本满怀骄傲与欣赏的情绪都消散了,他的脸都黑了,“朕不许!爱卿,你应该知道孟子之言,【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你不懂蛊,稍有不慎,被下了黑手,都不知道。”

    黄定洲见皇帝态度坚定,他早有预料皇帝会拒绝,所以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服对方的腹稿。

    皇帝见他想要辩驳,立刻又补充说道,“爱卿,朕老了,这家国天下繁荣与昌盛,日后还需要年轻的栋梁之才,精忠报国。这个案子太过凶险,朕会安排合适的、专业的人士去探查。爱卿,你要记住,寻找真相,固然重要,但是,行事当登高望远,始于足下,唯君康健,才是朕想要的。”

    黄定洲内心的话语,被皇帝的这番肺腑之言,塞得说不出话来,“但是,陛下……”

    “爱卿,如果你折戟在寻找真相途中,那还有谁会继续,像你这样,为真相四处奔走呢?不会!这世间,更多的是权衡利弊,比起所谓的真相,他们更倾向于寻求一时的安稳。为了一时安稳,即使他们知道真相,也会装聋作哑。”

    黄定洲在内心审视皇帝说这番话的背后真正用意,没办法,这世间,太多的人,说着真心话的同时,往往是为了遮掩背后不可告人的算计。

    比起他这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官,他自然更倾向于,皇帝想要庇护二皇子,毕竟二皇子可是皇帝亲子。

    若非蛊毒之事,这二皇子可以说是所有皇子中的清流,可谓是出类拔萃之才。

    但是,他没有从皇帝的言行神态,和那双目光锐利的眼底,发现任何疑点,他只看到关切与爱护之色。

    黄定洲垂下眼眸,这一战,他似乎败了。

    败在他用理智和案件真相出击,但,对方打的却是感情牌。

    他不擅长对付感情牌。

    黄定洲重整旗鼓,回应道,“陛下,微臣明白陛下的拳拳爱护之心,只是,查案最怕的就是,跨期追查。一旦浪费的时间越多,线索也会流失得越多,到最后,想要探查真相,恐怕难上加难。”

    他神色严肃,认真地看向对面的皇帝,两人四目相对,他没有怯色,他试图用真心去换取一个机会,“微臣明白,若是该案真相大白,恐怕于二皇子名誉有碍,但,若此案不解决,南蛮之患,恐怕如刀悬于头顶三尺,忍一时,伤筋动骨,退一步,烽火四起。想要彻底解决南蛮,用蛊术,不是长久之计。”

    皇帝自然听出了黄定洲的言下之意,神色跟着严肃冷峻起来,“爱卿,对南蛮稳定有何计策?”

    黄定洲微笑,“陛下,想要真正收服南蛮或者类似南蛮这样文化与晋不相容的地区和国家,只有一计,是上上策。那就是彻底颠覆和摧毁他们的文化,先一点一滴地用政策倾斜,收买人心,再分而治之,用晋文化入侵他们。硬刀子收割的是性命,软刀子杀的是灵魂。靠武力打了胜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文化入侵,和文化融合,才是真正的摧毁和收服。让他们的子民,与晋子民,血脉结合。再用大量的晋文化,冲击它们的陈规旧论。接着让晋的经济带动他们的本地经济。用血脉融合,用文化入侵思想,用利益收买人心。第一代人顽固守旧,不要紧,第二代人接受了晋的文化,总归会有向往之辈,朝圣者,历来不断绝。有了第二代的缓冲,第三代人对晋的认同感 ,自然就如同血脉中自带一样,等到第四代、第五代……他们早晚会成为真正的晋之子民。”

    皇帝听到此言,瞳孔微缩,内心震动,对东狄西戎南蛮北夷,在政策上的确有偏向性的倾斜照顾,但这么多年来,还不算真正完全收买了他们全部的人心,只能说让他们软化了,对于主流而言,的确有了认同感,但还远远不够,一旦不根治,这个豁口,终有一日,会成为晋颠覆的危机之一。

    他登基以后,一直在寻找新的办法,但,很难,四夷之人,相当排外,排外的原因就是黄定洲方才所言的顽固守旧之辈对其文化陈规的固守。

    黄定洲见皇帝有所触动,便继续补充道,“文化入侵的第一步,就是鼓励和认同,先提出扶持他们的文化,认同他们的文化,等他们卸下防备之心,再一点一滴地输出晋主流文化,从日常的文化开始,一步步,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再从一些不起眼的周边入手,慢慢输出宗教文化,一旦,他们有一个人愿意改变信仰,未来就会有十人、百人、千人、万人建立新的信仰,即使如此,朝廷依旧要毫不动摇地继续鼓励和扶持他们的文化与信仰。”

    他向皇帝要来笔墨纸砚,开始写下初步的十年计划和百年目标。

    黄定洲写完后,将计划草稿呈递给皇帝,“陛下,刀剑固然会使人认输,但,却不能让灵魂为之臣服,但是,日月积累的文化温煮却可以。仇恨与异端会造成冲突与矛盾,但是,爱和包容,却能化解和融合一切争端。”

    皇帝一目十行的阅读着黄定洲呈递上来的计划书,他在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就为之心动了,谁能不为整座唾手可得的金山银山而动摇呢?

    黄定洲看到皇帝彻底为之动摇了,心中安定了许多,他不擅长对付感情牌,但,财帛利益动人心,面对情感的输出,他擅长用更大的利益去化解。

    只有跳出囚笼,才能看清真相。

    能让天平另一端升高的东西,只有筹码了。

    退一万步而言,如果他这份计划书,能换得他探查二皇子府的机会,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弊端。

    并且让皇帝得到一份能让晋长治久安的计划,天下人得到真相的机会,。

    这可以说是三赢局面。

    皇帝看了一遍计划书后,只觉得意犹未尽,又翻回第一页,重新看了一遍,边看边深入思考。

    他见过无数朝臣的奏折与计谋,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份,字里行间,用温暖与爱,作为锋利的刀剑输出。

    如果说,黄定洲之前精彩的推理让他感觉到对方才惊绝艳,现在这份计划书,便令他感到了如芒刺在背的妖智鬼才。

    他反复翻阅着这计划书,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内心和血脉已经因为这份计划书而炙热沸腾。

    良久。

    皇帝终于将目光从计划书移开,目光灼灼地看向黄定洲,“爱卿,此计可成!朕甚悦!”

    黄定洲露出温和的微笑,“陛下,那微臣可否去二皇子府一探。”

    皇帝在黄定洲期待的目光下,坚定地拒绝了他,当他看的黄定洲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诧异时,忍不住大笑,“爱卿,朕说过了,爱卿探寻真相之前,要先保重自己。”

    “既然爱卿不放心,就留在宫中住几日,等待新的线索。朕既然说会安排人去探查,自然是肺腑之言,不是为了敷衍爱卿。”

    皇帝说完,放下手中的计划书,抬手摸了摸黄定洲的头顶,“爱卿之才,可惊世人,朕可舍不得爱卿去冒险。”

    黄定洲沉默下来,虽然面上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但心如磐石。

    他心知,探查二皇子府一事,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了。

    黄定洲不是傻子,他非常明白知进退的道理。

    他起身行礼,“多谢陛下关切爱护,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微臣自然拥护到底,云县县衙还有公务未处理,微臣还需在今夜赶回云县,请容微臣先行退下,谢主隆恩。”

    皇帝对他的客套疏离之言,置之不理,直言,“爱卿何必着急一时,先留下陪朕用晚膳。”

    黄定洲听到这话,才恍然发现,室外已经夜幕降临,他从善如流地答应了皇帝,用御膳的邀请。

    皇宫的晚膳,十分丰盛,二十四道佳肴。

    胡椒醋鲜虾、燌羊蹄、咸豉芥末羊肚盘,素熇插清汁、蒸猪蹄肚、两熟煎鲜鱼、五味蒸鸡等等,各色美味,令人应接不暇。

    每道菜的味道,都令黄定洲惊艳不已。

    他本以为自家府宅的膳食已经非常丰盛美味了,但是,与这御膳相比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仅是厨艺的差距,更是食材的差距。

    用完晚膳之后,黄定洲再次提出告辞的请求,皇帝这次没有再挽留,而是让内监总管王锦,送他出宫门。

    黄定洲出了宫门,就看到黑麦和波本,牵着马,等在宫门之外。

    黄定洲朝他们微笑,直言要回云县,然后就利落地翻身上马,从专门行马的街道,疾驰离开京城。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今日因为二皇子妃有喜,全府都陷入了喜悦热闹之中。

    二皇子经年不曾设宴邀请其他皇子和相熟的朝臣。

    今夜破天荒,他邀请了其他皇子和相熟的朝臣入府,设宴款待。

    宴席期间,二皇子在众皇子和朝臣的祝酒词追捧与夸耀中,一杯接一杯地饮尽杯中酒,言行举止,毫不遮掩地显露自己的喜悦之色。

    五皇子喝得醉醺醺,飘飘然地举着酒杯,走到二皇子面前,“二皇兄,臣弟真是羡慕你,你娶了天仙国色的皇子妃,还是个能干的贤惠之妻,好福气!不像臣弟,娶了个鹌鹑,又丑又善妒,真是倒霉……不说了,恭喜二皇兄,喜得一子!这杯,臣弟先干为敬!”

    二皇子笑得温润如玉,“多谢五弟,为兄虽然不胜酒力,但就冲五弟的这番心意,为兄敬你一杯!”

    五皇子在二皇子的劝酒下,又连喝三杯,最后双眼迷茫地坐倒在椅子上,神志不清。

    这场夜宴持续到了子时才结束,大部分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但少部分留了个心眼的,留了一丝神智,最后,他们都被二皇子派人安然送回府。

    黄定洲即使快马加鞭,回到云县,也已经是月上中天。

    子时的云县,已经关闭了城门,幸好他们出来前,带了腰牌。

    他们回到黄宅之后,黄定洲直接沐浴更衣,躺下歇息了,明日还要应卯,他再不休息,身体就要受不了了。

    谢主簿一早打着哈欠进入县衙,就看到,已经端坐于书案前,处理公务的黄定洲。

    他震惊到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昨夜直到睡前都没有收到黄定洲回来的消息,他自然认为黄定洲今天大概也不会来应卯了。

    毕竟,他昨日得到的消息是黄定洲快马疾驰往京城方向而去,他先入为主的认为,黄定洲是去京城查蛊毒之案了,按照二皇子的难缠程度,他估计黄定洲没个把月,查不完这个案子。

    谢主簿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黄县令,早啊。”

    黄定洲抬头,温和地看向他微笑,“谢主簿,麻烦尽快处理你手中紧急的公务和文书,本官决定今日下午重新前往凌庄测绘。”

    谢主簿见黄定洲面色如常,摸不准对方现在的真实情况,按照往日的经验,黄县令没有查到新线索,绝对不会罢休,更何况是他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就差实地探查,给对方最后一击了。

    谢主簿笑着答应了黄定洲的话,“黄县令放心,本官处理公务的效率绝对让您满意。”

    他边说着边观察黄定洲的神态,边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坐下,装模作样地拿出一沓文书起来处理。

    谢主簿一直关注黄定洲的动态,见对方,稳如老狗,一丝不苟地处理公务,心下更加疑惑。

    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问出口,“黄县令,您昨日可是回京城查案了?不知查得如何?”

    黄定洲写字的手停顿下来,抬头看过去,看到对方试探的神情,不禁莞尔,“谢主簿,此案并非本官力所能及的,暂且搁置吧,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是,现在凌庄建造水车试点,再将水车包装成玩具,推广出去,这些都关系到年终的政绩,谢主簿不妨将心思放到这上面来。”

    接下来,乔县丞等人,也陆陆续续前来应卯。

    乔县丞也问出了和谢主簿相同的话,只不过,乔县丞没猜测出对方去京城,只以为他找到新的线索,去探查了。

    黄定洲将告诉谢主簿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

    崔录事应卯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所有人难得齐聚一堂,都在埋头处理公文,十分难得。

    他看了下时辰,发现自己没有迟到,只是踩点罢了,虽然如此,上峰都已经应卯了,而他才姗姗来迟,实在不该,他低着头,放轻步伐,蹑手蹑脚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利用上午时间,加急处理完公务,下午又用一个时辰时间收尾,这才挤出时间,前往凌庄测绘。

    这次的凌庄测绘之行,十分顺利,没有再遇到案子,倒是途经凌庄村道的时候,听到一些老大娘闲谈,吐槽那些仙姑说话不算话,让她们白忙活一场,也不知这机缘什么时候才能再等到。

    黄定洲听着她们言行中,不乏对神仙之道的向往,心想着,要如何打破她们的妄想,和思想禁锢。

    黄定洲等人,到达原本看好的位置,先记录了地形、地貌、坡度、河流走向等等要点。

    然后再次根据实地的数据,进行讨论,接着才开始调整度量工具,真正地开始测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