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青打量着眼前的这座道碑，有些惊奇地问道：“这是帝者留下的手迹吗？”

    江尽欢看了看另一面的碑文，说道：“这的确是灵帝历十三年，圣德灵武大帝留下的碑刻，大意是为当时的幽圣宗正名，承认其受天命所庇护，传帝者之道统，气运绵长，福泽不绝。”

    “传帝者之道统？可是现在的圣院里，好像也没有多少和灵帝相关的事物了吧？”季长青略带疑惑地问道。

    “这个嘛，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幽圣宗也早已被天渊上人改组成了乾元圣地，而且灵帝的修行之路比较独特，他人难以复制，所以才无法建立行之有效的传承体系吧。”江尽欢稍稍思考了一下说道。

    “独特？”

    听了他的解释，季长青更疑惑了。

    “唔，你没听说过吗？灵帝他最初的时候……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呐！”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尽欢故意加重了语气。

    “凡人！”

    季长青当然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在灵帝历之前的许多时代里，它都特别指代那些没有气脉，一生也无法踏足修行的人类。

    有人说，他们是神族退化最彻底的一批后裔，也有人说，这些人才是神族最开始的样子。

    可无论后世之人如何争论，“凡人”确实是那些岁月里最底层的存在。

    “是的。你也知道，自灵帝历之后，苍云界几乎就不再有‘凡人’这一群体了，虽然修士之间亦有高下，但是普通人至少有了一条清晰可见的上升之路，即使这条路充满了坎坷，也终有改变命运的希望，这便是灵帝的伟大之处。”

    江尽欢站在道碑面前，说到这里，他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慨叹。

    季长青熟读古史，对此倒是颇为认同。

    过去的凡人虽然没有全然湮灭在尘世之中，但也几乎没出过什么名垂青史的人物，有高高在上的仙家大人们压在头顶，世俗的王国便已是他们的的终点，更何况还有天灾人祸，疾病侵袭。人生百年，大部分人能平安走完都已殊为不易，遑论逆天改命。

    灵帝的出现，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他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逆势而起，以一介凡人之身走上修行之路，最后成为了继神魔二族之后苍云界的第四位大帝，而且与其他帝者不同，称帝之后，他没有凭借这份力量扩张势力、满足个人的欲望，也没有不闻不问、放任各地的势力野蛮生长，而是着手制订修行大纲，广开修行之门，让天下人都能通过修行获得改变命运的力量。

    虽然这个过程困难重重，而且充满了各种挑战，但是灵帝还是坚定不移地将其推行了下去，即使最后他自己也没能看到改革的结果，但这份努力却没有白费。

    同一时代的天渊上人最终继承了他的事业，带领幽圣宗击败了以道战仙门为首的传统修行势力，瓦解了旧有的仙门体系，与灵渊阁一道，建立了更加平稳的新秩序。

    感叹归感叹，季长青也没忘记来这里的初衷，他看向江尽欢，问道：“本源卷真的藏在这里吗？”

    “当然！”

    江尽欢胸有成竹地说道：“灵帝能够还原天引之术，靠的就是仙经本源卷。这座道碑只是一把钥匙，真正的传承多半被藏了起来，想要得到它，必须先破解墙上的几道镇灵图才行。”

    “镇灵图……”

    季长青扫视四周，才发现周围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有着几幅图案，它们被天梯的门户分开，各居一方，不过由于光线比较暗淡，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在江尽欢的示意下，季长青将手放在了道碑之上，全力运转起了天引之术。不多时，无形的灵力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沿着道碑汇入地下，点燃了四座门户旁的灯盏。

    炽白的火焰照亮了这座孤悬于塔顶的密室，这下，季长青看清楚了墙上的图案，那是一只飞禽，一只走兽，一个周身缠绕着黑雾的类人生物和一处残破而闭塞的遗迹。

    他睁大眼睛观察了片刻，惊讶地发现，其中那只张开双翼的巨鸟和另一侧盘坐于火焰中的妖兽竟然与自己见过的千秋皇鸦和天焰狐王极为神似，或者可以说，这两幅图案就是照着他们的样子画的。

    另一边裹在黑雾里的那个生灵他没见过，不过既然能与这二位并列，恐怕也是一个极厉害的存在。

    至于最后的那幅图，似乎是一处遗迹空间的入口，只不过现在被封印了起来，暂时还进不去。

    江尽欢端详了片刻，说道：“这边的三幅镇灵图和中央石台上的禁制纹路气机隐隐相连，只有先破解了它们，才有可能解除道碑的封印，打开通向这处遗迹的道路。”

    “那我们要一个个试吗？”季长青问道。

    “不，那样太慢了，我们一人一个好了。”江尽欢自信地说道。

    “一人一个？可是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

    季长青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江尽欢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扭头看去，只见脸色有些苍白的龚千羽从另一道天梯的门户中走了出来。

    “千羽！你怎么来了？”

    季长青看到龚千羽摇摇晃晃的样子，赶快走过去扶住了她。

    “你们两个走的这么快，我当然也要尽力赶上了。”

    龚千羽笑了笑，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神采。

    季长青仔细感知了一下，才发现她的魂力也突破到了念之境，刚才那句话，此时也多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让我也加入吧，就像江大哥所说的那样！”

    龚千羽努力做出一副并无大碍的样子，但她的境界才突破不久，光是登塔便已耗尽心力，现在的虚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

    季长青虽然认可这份努力，但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继续进行试炼，便劝说道：“你刚刚在天阶上消耗了不少的魂力，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勉强，要不等我们破解了镇灵图，再做打算，如何？”

    龚千羽摇了摇头，独自走到道碑面前，看着这方古老的石刻，说道：“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她转过身来，勉力挤出了一抹微笑，轻声说道：“这一次，我可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上来的！”

    听到这句话，季长青就知道龚千羽心意已决，因此他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江尽欢。

    江尽欢心领神会，他看向龚千羽，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们其实也刚上来没多久，不如就一起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也好应付之后的挑战。”

    龚千羽看了看季长青，发现他也点了点头，紧绷的精神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其实也不想一味逞强，但若是事事都不争取，那她永远都只会是别人眼中的小书生，至少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能有时间休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就这样，三个人坐了下来，开始调养生息，为了快速恢复魂力，季长青还拿出了剩余的魂泉分给同伴，江尽欢虽然没什么消耗，但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不要的话，龚千羽多半也不会接受，所以他并没有拒绝。

    一刻钟后，三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开始讨论起了这几幅镇灵图的破解人选。

    季长青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执念，因此他主动退了一步，让另外两个人先挑。

    江尽欢见状，悄悄地向龚千羽发送了一道隐秘的传音，龚千羽愣了一下，便指着那张画着鸦类镇灵的图案，说道：“那……我选这个！”

    季长青没发觉江尽欢的传音，看到龚千羽选了那张形似千秋皇鸦的镇灵图，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不选那张满是黑雾的图案就好，里面的那个生灵，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那我就选这个吧！”

    就在季长青思考的间隙，江尽欢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那张画着未知生灵图案下，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

    “这个家伙，还是由我来对付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