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画，漫天仙姿不错，又是仙剑大会第一名，这首徒……”
摩严看白子画迟迟没有动作，侧了侧身低声提醒。
话早就放出去了。
仙剑大会第一名会是掌门首徒，现下所有掌门都看着，他却将人晾在一旁，没看霓千丈的脸色都不好了吗？
白子画小幅度的摆了摆衣袖，摩严收到，闭嘴转身，含笑同各位掌门点头示意。
白子画站起身来，只一招手，霓漫天便腾空而起，跪在了上首。
长袖一挥，一枚宫铃悄然挂上了腰间。
“长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画收霓漫天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能斩妖除魔，闻达于世，只求她慈悲众生，无愧于心。”
“若有行差踏错的话，全是弟子教导不力之过。请列仙替白子画作证！”
霓漫天垂首，抚摸着宫铃上精致的纹路，目的达到，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上一世，为了这个东西，她做了无数错事，丢了蓬莱气结，让仙门看尽了笑话。
这一世，她堂堂正正的，拿到了！
“弟子霓漫天，谨遵师尊教诲，定会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天地为证！”
深深拜下，似是在同过往的一切告别。
今日便是她霓漫天的新生。
是她拿回自己所有的开始！
自此，天高海阔。
下方的花千骨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双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眼睛酸涩的厉害，可却没有泪水流下。
她好像失去了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丫头，你就做我的徒弟吧！”
眼前一片香草遮盖住视线。
桃翁笑眯眯的看她。
虽然这丫头有时候蠢笨，还总是开小差睡觉，可人心善、态度不错，也算机灵。
花千骨还沉浸在情绪里没有回神，眼前又一片香草出现。
“千骨还是做我的徒弟吧！”
落十一横插一杠，糖宝听到动静也蹦出来站在她肩头怂恿。
“娘亲！娘亲！答应十一师兄！答应十一师兄吧！”
下面因为花千骨闹成一团，霓漫天垂了垂眼，捏紧了手中宫铃。
不管何时何地，花千骨总是会成为众人焦点。
总会有人，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即便她蠢笨如猪，也会有人觉得可爱。
没关系……
等你品德败坏、坏事做尽，那时，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站在你身边！
花千骨，我们的日子，还长着……
霓漫天垂头看着宫铃失神，外人眼里，还以为是她一时激动，这才失了神。
霓千丈老怀安慰，见此也难免心下酸涩。
没有人比他清楚，为了成为白子画的徒弟，天儿都付出了多少努力。
好在，结果是好的。
霓漫天迟迟没有动作，白子画垂眸瞧她，心下也难免柔软了些。
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无声安慰。
霓漫天脸色瞬间阴沉，满是恶毒算计的眸里划过深深的厌恶。
虽然转瞬即逝，却被笙萧默收进眼底。
折扇一顿，眸光暗了暗。
再看去，只见霓漫天抬起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可望着师兄的眼里却全是信赖、孺慕和崇拜。
至于厌恶……
笙萧默眉梢一挑。
是他岁数大了，眼花了？
笙萧默可不觉得，他明明岁月正好。
心下存疑，在看霓漫天时难免多了几许认真的打量。
视线深深望尽眸底，似要看穿灵魂。
然后他就在那本应澄澈的眸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是和他一般，别无二致的冷漠。
伪装的极深。
唇角不可控的扬起，折扇一摇一摇。
他好像，发现什么真正有趣的东西了……
花千骨最终因糖宝选择拜师落十一。
笙萧默逛了一圈，吊足了弟子们的胃口，选择了活泼爱闹的舞青萝和火夕
轻水失落之际，被桃翁收归门下。
至于朔风……
摩严心下爱惜的不行，可他如今掌管长留事务，已经不适合再收弟子了，是以悄悄又撞了撞白子画的肩膀。
白子画看他一眼，瞬间秒懂。
声音不大不小，却传遍了大殿的每个角落。
“我白子画，此生只有一个徒弟。”
话落，大殿安静了一秒，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东方彧卿的视线在失魂落魄的花千骨和冷傲的霓漫天身上来回逡巡了一下，陷入深思。
生死劫无解，只是前途因变数的出现变得扑朔。
可结果却没有更改。
这枚棋子，还没到放弃的地步。
摩严被白子画堵的噎住，暗自运了运气。
实在舍不得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旁落，于是看向了落十一。
落十一欣然点头，捡漏收了朔风这么一个好苗子，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所有人的命运依旧如同往昔，按部就班的向前走着。
除了她和花千骨。
重来一次，截然相反。
可她不是花千骨。
不会走花千骨的老路。
……
告别自家爹爹和前来汇报、啰里吧嗦的云隐之后，霓漫天跟着白子画去了绝情殿。
“绝情殿里并无禁地，也只有你我师徒二人。
从今以后，你不需要拘谨，可以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不需要事事向我报备。”
“是！师父！”
白子画给霓漫天介绍着绝情殿的布局。
霓漫天听了也只是恭敬行礼，低头应是，神色绷得很紧。
本是很正常的事，长留上下哪个弟子见了他不是如此敬畏？
可莫名的，他想起了在霓千丈身边时，那个娇俏的姑娘。
那时的她，好像总是笑着的。
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扶起。
“绝情殿只有你我二人，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霓漫天顺势起身，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
白子画没有注意，在宽袖中拿出薄薄的一本书递给她：
“这是七绝谱，一年之内你需要完完整整的把它记下来，以后我会随时抽查。”
“这个，不可以给别人看。遇到什么不懂得可以随时来问我。”
霓漫天眼前一亮，快速接过，朗声回道：“是！师父！”
那声音，比之前洪亮了可不止一个度。
白子画觉得有点好笑，摆摆手让她下去。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绝情殿上的空房间很多，你可以任意选一间，有事随时来找我。”
“是，师父！”
霓漫天退下，背影都透着欢快。
叮当的铃声渐行渐远，白子画浅笑了一声。
莫名有种老父亲的感觉。
霓漫天自己选了距离白子画最远的房间安置。
得了七绝谱后，成日里如饥似渴的学习，而下面，尹上漂也再次接触上了花千骨。
“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溪流边，花千骨有一搭没一搭的挥动着手中木棍，糖宝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尹上漂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花千骨一跳。
“是、是你？！”
“你、你来做什么？”
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花千骨下意识摸了摸腰侧。
仙剑大会最后一场比试的前夜，花千骨正在老地方练剑，尹上漂出现在她身后，就如同今日这般悄无声息。
他给了她三根毒针。
说他知道她心中所向，说他心中钦慕这才出手相帮。
什么钦慕的鬼话，花千骨自然不会相信。
比试时他看向轻水和她的狠厉眼神还历历在目。
可他口口声声，只要打败漫天就能成为尊上的徒弟。
她无法否认，她有过一瞬间的迷茫。
虽然她很快回神，并懊恼悔恨，可只那一瞬间，便足够尹上漂将那毒针塞到她手上。
远远地，东方来寻她。
尹上漂这才没有多纠缠。
仙剑大会已过，她以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态度，不会再来寻她，却不想他再次出现了……
警惕之心油然而生，花千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尹上漂浅笑一声，并不着急。
远远地向着溪流走了两步，声音放缓：“伤可好了？”
同时一个精致的药瓶被抛到了花千骨怀里。
花千骨手忙脚乱的接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花千骨想要还回去，一抬头人却不见了踪影。
好像就真的只是单纯的，来关心她一般……
……
绝情殿上，等白子画被不请自来的紫薰提醒，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还收了个弟子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
放下处理的事务折子，起身在绝情殿找寻了起来。
可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影，连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蹙了蹙眉，白子画用知微感知霓漫天的方位。
在后殿！
白子画抬步过去，眉头却越锁越深。
这里，未免太偏了些……
只种着之前他游历时带回来的冰莲和药植。
待走近些，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袭来，白子画眉头一动。
这是……，在炼药？
白子画探究的重新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这一路上他种植培育的药材每样都少了些……
“嘭！”
正想着，一声闷响突然在前方炸响。
白子画心下一跳，闪身而至。
霓漫天灰头土脸的在炼药室出来，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圈黑烟。
伸手挥了挥，身后黑雾腾腾，还带着焦糊味。
细细闻，隐约能闻到一点草木自带的药香。
见人没事，白子画悬着的心放下，看着霓漫天黑乎乎的小脸，又好气又好笑。
“你在做什么？”
霓漫天身形猛地一僵。
“师父？！”
语气难掩震惊慌乱。
白子画怎么会突然过来？！
呛了一下，咳嗽不断，一张嘴又是一圈黑烟。
霓漫天有些羞恼的转身，一挥手就是一个清洁术。
待自己又恢复成那个仪态万方的掌门千金，这才施施然回身，只是面上还带着点羞红。
“师父！弟子正在尝试七绝谱上的药方。”
老成持重，一派端方。
白子画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飘向她红彤彤的耳廓，眼里划过笑意。
对着后面的炼药室挥了挥手，黑气散去，点点残火也被扑灭。
“结果如何？”
霓漫天嘴角隐晦一抽。
如何如何？
你自己灭的火，你觉得如何？
“……尚未成功。”
白子画看她一眼，一眼就瞧见了她面上隐隐的不服。
他这个弟子哪里都好。
仙姿出众，能力出众。
可就是太好强，太较真了些。
“慢慢来，不着急。”
“是！谨遵师父教诲！”
白子画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怎么感觉，这次见面，自家弟子对他好像多了些疏离呢？
眸光不自觉带了点审视，视线突然停顿在霓漫天的裙摆上。
那里被烧破了两个洞。
想到自家徒弟骄傲的性子，有些了悟。
白子画眸光一晃，突然生出点心虚来。
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放任……，好像是他这个当师父的，不合格了些……
这般想着，抬手间灵力动荡，一道无形的结界附着在炼药室。
“我在炼药室加了结界，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
今日先去修整吧，以后有什么不懂得随时可以去寻我。”
霓漫天眼神闪亮，高声应道：“是！多谢师父！”
白子画满意点头，转身离开。
霓漫天缓缓站直，面上哪里有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