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今天要是来夸我的，那我可就真坐这听了。”

    悟空笑着说道，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所求不在那上面，所以多与少，有与无，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他顺手做了一件合适的事而已。

    要是用在少数人身上，自然可以让其一飞冲天，一朝化龙，可也无多少意义，

    倒不如散落各方，让老树生根，种子发芽。

    杨戬明白孙悟空说的意思，正因为懂，所以才钦佩，不是所有人都能舍了那东西的。

    有些东西，哪怕无用，对于有些人来说，攥在自己手里吃灰，也比给了其他人强。

    更何况，那也不是无用之物。

    “自然不是，还请到殿中就坐！”

    杨戬目光闪动，微笑道。

    各自在殿中落座，杨戬一时间却是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吒看看孙悟空，又瞅了瞅杨戬，见两个家伙如老松一般，僵住了气氛，也是无奈。

    “大弟啊，杨二哥是个好面的，我就替他说了，他就想请教一下，这到了瓶颈，你是如何突破的！”

    哪吒拍手说道。

    修行一事，他向来没怎么放在心上。

    境界高与低，实力强弱，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不是非要追寻更高道途，杨戬就不一样了，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修行，也便是他最在意的。

    与孙悟空请教，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正好我也听一听，万一我也能有所收获呢！”

    哪吒眨巴一下眼睛，一本正经道。

    杨戬正襟危坐，又挺了挺背，眼中亦含期待，他确实是想请教一下孙悟空。

    这并不丢人。

    “实不相瞒，我所修法术，神通，皆可以说是极致了，难有寸进，不知道友可否解惑，道友有何要求，也可尽管提！”

    杨戬想了想道，他知孙悟空这样的境界，万一有所得，他纵有无数珍宝，稀奇物件，或许都抵不上。

    但是，若不请教，他可能很难有所进步。

    如此，也只好厚着脸皮，求教一番了。

    “大弟啊，要是不算什么为难的事，你就卖他一个情面，杨二哥也是个讲义气的，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做的……”

    哪吒挑了挑眉，递给孙悟空一个眼神。

    其中意味，已经无需多言了，自可领会，孙悟空手段非凡，实力惊人。

    就算不是一战定乾坤，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三界当中，现在有几个敢当面与孙悟空过不去的，少得很。

    就是看不顺眼，也只敢在背后叨叨两句。

    可能唯一的不好，就是手段太硬了，没人喜欢，天上没几个为他说话的朋友。

    他觉得，多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以后要是再跟天庭干起来，他演一把，杨戬演一把……

    那可热闹。

    “请教谈不上，若是真君不觉得俺老孙的见识浅薄，我就说说自己的体会。”

    悟空并未拒绝，想了想后开口道。

    看着眼前的茶壶与茶杯，悟空将杯子倒满，而后拿了起来。

    “真君所言极致，无非是觉得如这杯子一般，其中水满了，再难有所得，不说人，只说这个杯子……

    你可以往进去倒水，倒沙土，石子，金银，又或者，你往上放一块砖，垫个桌椅？”

    悟空神色自若，悠然说道。

    “它之所以是杯子，是有人给了它定义，不是它身就是什么，真君所认为的极致，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了呢？”

    杨戬与哪吒，此刻皆是不自觉的微微靠前。

    他们好像有点明白，又觉得没明白。

    “一个杯子，在不一样的位置，都有不同价值，今日我用它喝水，倒满水，不喝掉，那它的价值，只是能盛一杯水。

    俺老孙拿到外面，说这是真君府上的宝贝，很可能就是千金难得！”

    悟空悠然说道，一切本没有定义，是空，当被定义，价值几何，你如果不打破这层圈子，便很难有所变化。

    一个茶杯，你只用来喝茶，哪怕每次尽量倒满，终其一生，它又能装多少茶水？

    换一种定义，便是舍去它以往的价值，重新赋予它一种价值。

    不过它依然有极限，而这个极限依然可以被打破。

    “道友的意思，是说我的极限并非真正的极限，它是极限，却不是我本身的极限？”

    杨戬凝神细思，觉得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生灵诞生时，可谓天下白，时间荏苒，你成长时的环境，周边的人，事，物，为你所感。

    你由此做出的种种选择，成了今日你之基石，从而生念起念。”

    悟空饮下茶水，平静说道。

    “这世间哪有什么极致，神通极致，还是法力极致，极致是多少？前人的最高，还是没有达到过的？”

    茶杯落于桌上的那一刻，哪吒，杨戬瞳孔骤然一缩，心神大骇。

    乌光闪过，犹如平地惊雷。

    眼前事物开始湮灭，化为虚无，房屋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山水消散，三界虚无。

    一切皆物，无所谓光与暗，一切无所感，无所知。

    眼前只剩下那一个杯子，为他们所感，为他们所见，好似永恒。

    “真君，可有神通，可有法术，可有极致？”

    悟空的声音响起。

    不等杨戬开口，哪吒却是起了兴致。

    率先打出一掌。

    却是一点动静都无，凡人打出去一掌，尚能生风，有所感觉。

    他这一掌出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把那茶杯击碎……

    哪吒有些不信邪，掐诀起咒，精气神内敛，使出法术神通，可一切，在他使出的那一刻，已经不是泥牛入海。

    而是一切虚无。

    “什么情况，我是修了个假神，还是做了一场白日梦啊，大弟，你说明白点啊！”

    哪吒挠挠头，有些怀疑人生。

    不知道孙悟空使的什么法术，竟然让他一身修为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杨戬眸光渐深，他也试过了，那些他所仰仗的神通，无往不利的法术，全都失效了。

    他那所谓的极致，荡不起一点波澜，有等于无。

    “所谓极致，也不过是你们以往所感一切的总和而给出的定义，好好想想，你们的力量，神通，从何而来？

    真是前人传授，天地借力？那么前人从何修，天地何时显，何所谓混元？”

    悟空轻声说道。

    生念，起念，定念，修行修行，不如说修心修心。

    一切力量，一切观念，一切境界，是修行，可根本，是修心。

    人所拥有的力量，你打碎一块石头也好，移山填海也罢，皆是由心起念，故在一心。

    修心而已，便是修行。

    心，回归身体，好似只是心脏。

    可精气神，三魂七魄，所谓神魂，所谓灵魂，乃至天地人神鬼，什么妖魔……

    一切，为其所感，其为所迷。

    心非道，却主宰一个人的道，明心见性，为何所明，为何所见。

    你，真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