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3年。

    世界和平，虽然各国有时也会打嘴仗；全员健康，除非偶尔感冒和摔伤；交通便利，全球各大城市可实现1小时达；财富自由，基本保障金让人们不必因生计而苟且、强颜、尽受委屈；教育因人制宜，人们从小时候就知道如何更全面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但即便如此，世界也并非完美无缺，当代不少人看《桃花源记》时，同样羡慕那寥寥几笔里描述的美好。

    钟离从游戏仓里出来，经过净洁间除去身上的污渍和营养液残余，给身上的万拟幻衣随机调了一个款式（方便得就像手机随机换屏保），以新鲜时尚的姿态出门。

    他像大多数时间一样，来到街角小餐馆，在靠里的饭桌入座。

    饭桌自动弹一个面板：

    “钟离你好，欢迎光临老王菜馆，结合您的习惯偏好、近期饮食和健康状况，本店特向您推荐由16种肉品和辛辣调料经25道工序秘制而成的猪牛羊宴，以及一份米饭，累计总价18元，预计需等待5分钟，请问是否下单。”

    面板传来友好热情、温柔贴心的智能机器人声音。

    如果服务态度有分数，它一定是满分。

    但机器跟人终究隔着冷冰冰的一层，钟离一点不感冒，他冷淡道：

    “下单吧。”

    在老王菜馆吃饭的，不只是钟离，还有整个片区许多客人。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公主抱着爸爸的大腿撒娇。

    “爸爸，我今天要吃火锅！”

    “你都连续吃三天火锅了，今天换换口味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火锅。”

    “好，好好，吃火锅，闺女别摇了。”

    几个同行的男子高谈阔论：

    “华子，你几级了？要不要哥带你啊？”

    “可以啊，你能来我的新手村，我就叫你哥求你带怎么样？但如果你不能来我的新手村又该如何，你认我为父吗？儿子？”

    “滚蛋！说真的，你多少级了？”

    “1级……”

    “不会吧？你还没抢到怪？不是有攻略公布了好多条抢怪路线吗？”

    “对啊，但好巧不巧，新手村1万人，8000人都知道这些攻略，攻略的路线人多不胜数，差点挤死我。”

    一对情侣甜蜜的挽着手：

    “亲爱的，等一下吃完饭，我们去故事旅馆体验新出的故事单元，怎么样？”

    “去故事旅馆，还不如去真正的旅馆呢？”

    “你说什么？”

    “我说去，肯定要去，一定要去，宝贝你的要求，我怎么可能拒绝。”

    “……”

    人来人往间，各种各样的热闹。

    可惜这些热闹，跟钟离没有任何关系。

    钟离默默的等待上菜，默默的吃完菜，默默的付款离开。

    互不打扰，是钟离和这个世界共同的默契。

    钟离回到家时，游戏仓已经完成自洁，他预备满营养液，然后躺进游戏仓。

    身体是精神囚笼，限制着精神对世界的感受，当精神脱离身体后，感知能力将获得10倍100倍提升。

    如今的虚拟游戏，不断实践这样的理论，渐渐创造了与现实不断拉开时间比例的第二世界。

    目前虚拟游戏可以设置的时间比例最高的36:1，外面一天，等于游戏里一个月。

    《破晓》的时间比例相对保守，只有10倍。

    不过这依然让钟离错过了自己身体被蛊虫控制着回洞的奇妙感受。

    他睁开眼时，已经被绑在迷雾河谷洞里，丑陋刘俞面前。

    刘俞控制着蛊虫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似乎研究着什么？

    见钟离睁眼，他伸手重重鼓掌，嘴角大力拉扯。

    “啪啪啪！”

    “历练者，欢迎重回我的养蛊洞。”

    那丑陋的脸配上嚣张的笑，瘦小佝偻的身材结合大幅度的鼓掌，显得格外癫狂。

    这份癫狂，大多数人看到了可能会害怕，可钟离毫无波澜。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刘俞表演。

    那一份平静，在刘俞看来，有些不给面子。

    “你怎么不说话？懂不懂礼貌？孩儿们，教这位历练者做人。”

    “嗡嗡嗡……”

    蛊虫凝聚在半空中的黑雾，涌向钟离，以不致命、不致残、不致伤的力度，噬咬着钟离的每一寸皮肤，给钟离造成深入的痛和全面的痒。

    只可惜，钟离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不是钟离能忍痛忍痒，而是他自觉主动的屏蔽了感知。

    要不是他想知道刘俞到底要干嘛，以及期待万一可能出现的反击机会，他现在完全可以自尽回城，脱离困境。

    等级？在不得不为之的情况下，并不难舍弃。

    刘俞看着钟离全身被蛊毒覆盖，脸上重新被癫狂占据：

    “不懂礼貌的历练者，接下来我将赐予你十万八千个粗黑麻点，二十三片青红胎斑，粗糙如土的皮肤，佝偻如尘的身形，荒如沙漠的毛发，刺如乌鸦的声音。怎么样？喜欢吗？”

    刘俞盯着钟离的眼珠，想要从他那唯一露在外面的器官里，看到他的恐惧和害怕。

    只可惜，钟离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刘俞有些恼羞成怒：

    “孩儿们！动作快一点，我要提前看我的杰作！”

    蛊虫们闻言，动作陡然加快一倍。

    钟离的身体，承受的痛和痒，增加了超过三倍，这样的痛和痒，已经接近了人体承受的极限。

    刘俞以往不会折腾得这么狠。

    并非他善良，而是这样操作下来，后面就不好玩了。

    很快，不打折扣的蛊虫们将钟离变成了刘俞口中描述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刘俞满意地大笑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丑，丑到了极点！”

    这时候，表情平静的钟离，终于开口道：

    “你真可怜。”

    刘俞笑容消失了，恶狠狠道：

    “我可怜？我可以将弱小如你这样的人，随意蹂躏，随意宰割，随意改造，你说我可怜？你岂不是更可怜？”

    钟离的眼神里，闪着几分幽深色彩：

    “我可怜在于所需所求最终都成了陌路，我始终独立于世界之外，格格不入。你的可怜在于，你被全世界厌弃，自己都不愿意接受自己。”

    “你说谁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