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闻涯的话在脑海里转了许多天,甘棠去接他看病那日,他们终于有了比较安全的谈话氛围。
“常溪亭临死前一直在被用重刑,我们派人援救过,都以失败而告终。他说,这些药方是‘草本’送来的,却从未告诉任何人,‘草本’究竟是谁。”王闻涯顿了顿,又道,“林意,你觉得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个近几年异军突起的药城,想要将这里撕下一块肉来。
王闻涯是常溪亭的上线,但之前他就已经调到其他区域了。这一次回到洲城,是因为常溪亭在临死前找人给他送了5元钱。
药,5元,他轻而易举就想到了曾经的那位学生。
甘棠能无偿拿出配方已是最大的诚意,这些配方远比金钱更珍贵。再加上这两年这对母女经营的清意堂已远近闻名,所以王闻涯断定这位被他忽略的学生心中有大义。
“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是活着。”
王闻涯不明白这是她存在的意义,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有人想要名扬天下,有人想要家财万贯,可身处于乱世中,“活着”不恰恰就是最困难的事情吗?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战事蔓延到洲城,这世上便再无什么清意堂了。”甘棠点破王闻涯想要说的话,轻笑了一声,“老师,我其实不太喜欢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想做什么我就去做了。所以,不必再试探我的想法,若是有需要,我又能做,我自当伸手。”
王闻涯闻言,不由摇了摇头:“是我想岔了。”
王闻涯的打算是先考验品性,将她带入组织,再和她说明任务。
可几句话下来,他明白她心里有她的使命。无关旁人,只在于内心。
甘棠问了王闻涯哪天离开洲城,说是会送他,也确实在那天带着清意苑中孩子们做好的小糕点去了。
在火车站,甘棠将一个精致的食盒递了过去,只一眼,便让旁人都知道是精心准备的。
“老师,这是清意苑的孩子们准备的小零嘴,以表对您当年伸出援手的感谢。”甘棠准备了一箩筐的场面话,说了个尽兴,还特意要了王闻涯的地址,说是等过段时间再给他寄一些特产。
王闻涯有些遗憾于不能与她同行,欲言又止,却最终没再说什么。
然而,等王闻涯上了火车打开那精致的食盒时才发现,在点心的边上留了一张字条:“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
这句话是东方朔所写,表达的是对过去的遗憾与对未来的期盼,像是在劝王闻涯珍惜当下。
但王闻涯立刻想到了他在清意堂时与她谈论的是中隐,而东方朔,是大隐的代表人物。
王闻涯的心跳动得厉害,一下火车回到家中,立刻将食盒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在食盒的底部拆出了一本本子。
封面上写着《草本》,里面有数百种药方,小到感冒发烧,事无巨细。
甘棠几乎是把底子都掏空了,才写出了这么一本,还得天天防着被其他人发现。
而草本,是常溪亭曾经用来指代她的代号。如今,她亲自写上这两个字,何尝不是一种认可?
以草本之名,行救人之举。她坦荡磊落,无愧于内心。
……
医药市场上新一轮的风暴席卷全国,“草本”这个名字开始在各界流传,洲城的药城地位岌岌可危。
不得已,丁家发起的医疗药品只能从天堂到接地气,压下价格继续抢占市场占有率。
没有人会怀疑这么大规模的医药配方改良是出自于一人之手,于是,在季主任再次邀请她回到慈济医院。
甘棠明白,这是解禁,她的机会来了。
一边忙于治病救人,甘棠一边忙着把床底下的金库运送出去。她留下了一部分用作清意堂经营的备用金,还有一部分用作给李清眠的养老,其他的全都打算分批次运出洲城。
她能够信任的人只有王闻涯,可要是让王闻涯频繁往来自取金条,显然会引人怀疑,便借着送特产的名义藏了几次金条,并托那些在她这里求医的病人给王闻涯捎去。
王闻涯收到金条后的震惊,从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医院来就足以看出。
“林意,你是不是让人带了东西给我?”
“是啊。王老师,都是我们的一些小心意。之前您突然离开书院,我不知道您去向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您在哪里,自然是逢年过节都要给您备些礼物的。礼轻情意重,您可不要嫌弃。”
王闻涯还在怀疑她是不小心把金条放到了特产里,准备给她寄回来,便听到她在“轻”字上微微咬了一下重音。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金条是她故意放进去的。
当王闻涯第二次收到更多的金条时,他果断让洲城现在的联络人以特产为暗号联系了甘棠。
至此,甘棠倒是不用担心怎么运金条的问题了,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把难题都交给旁人。
时限的第五年,甘棠一个人的能力无法改变剧情,战火蔓延到了洲城。
她早有准备,带着一大家人奔往战线后方,安顿好清意堂众人后,已经进入了安稳的状态,然而,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能脱离原书剧情。
林意没有判定她成功。
甘棠不明白,林意想要她活到什么时候,活到这本书的大结局吗?那都是男女主孙辈出生的时候了。
人生漫长,她要是真得在这个世界再待几十年,得学点什么好呢……
就在甘棠无所事事时,王闻涯再次联系到她:“林意,现在前线缺军医。”
甘棠没有犹豫,果断报名。
李清眠在知道这件事后,没有说什么,只告诉她要注意安全。
可在她离开的那天,她分明看见这一家老小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她们哭了一夜,担心她的安危,却不会阻止她去走她的路。